这声音极具穿透性,都传到了在铺子外一处饮子摊儿监看店内场景的虞凝霜耳中。
看到张娘子被问得一句一噎,她暗笑这忙找杨二嫂还真是找对了。
一物降一物,杨二嫂天生那股颐指气使的任性劲儿,又被酒气一激,这就把张娘子拿住了。
虞凝霜远远看两人又拉扯了两回合,最后张娘子同意将所有蒲履卖给杨二嫂。
而杨二嫂照着虞凝霜的指示,说是要把蒲履都买下,但是又说她买这么多,自然是可以挑一下罢?
于是她飞速一双一双扫过,从那百十双里挑出了八十来双,一并付了钱。
张娘子有意结交个长久的客人,还特意让伙计拿来一个簇新的大布袋装蒲履,甚至说可以让伙计送到府上。
“不用了。”杨二嫂摇头,几乎憋不住笑,“马上有人来帮我拿。”
张娘子也乐开了花,心说果然是大家的娘子,这是带着随从呢。
结果一转头,她就见虞凝霜晃晃悠悠走了进来,上来就去拿那布袋子。
“哎——”张娘子下意识去拦,却被虞凝霜拍开了手。
“已然银货两讫。”虞凝霜眉眼一弯,“张娘子这是做什么?”
张娘子完全愣住,确实是不知该做什么了。
她只能呆站在原地,将眼瞪到鹌鹑蛋大,看着虞凝霜心情大好地招呼着杨二嫂。
“走罢,婶子。上货结束!”
一同扛着那鼓鼓囊囊大布袋,虞凝霜和杨二嫂一路往自家蒲履铺子走。
“霜娘,你这招真是……哈哈哈哈!”
杨二嫂因为想起张娘子的表情而笑得脱力,“这下妥了,又从她那铺子挑出这么些宝花姐编的蒲履,够卖几天了。”
虞凝霜也很开心,“阿娘自上旬就没再给她家供货,想来这是最后一批了,刚好落咱们手里也是天意。”
*——*——*
“这是州桥那一片儿做得最好的冰雪冷元子了,大娘子好歹尝一尝。”
那碗冷元子也算做得玲珑可爱,一个个圆嘟嘟的糯米小元子雪白雪白的,静静趴在碗底。
楚雁君咳了两声摆摆手,“小豆子,辛苦你到处去搜罗。这冷元子你吃罢,我不吃了。”
说着,她又让陈小豆退下,屋中只留了李嬷嬷。
李嬷嬷见她愁眉不展,心知总不会只是因为好几天没吃到合意的饮子,踌躇半晌还是问出了口。
“大娘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楚雁君长叹一声,看着这与自己朝夕相处二十载,说是主仆、实胜姐妹的李嬷嬷,终于吐露了心里的秘密。
“前几日我日日吃那虞小娘子做的饮子,却未想到她还有那么一层身份。”
李嬷嬷甚是不解,“做些小营生的小娘子,还能有什么身份?”
“其实啊,要真说起来,清和与她有个未成的婚约。”
惊诧不已的李嬷嬷直接叫出声来,“阿郎怎么会和皂吏家的女儿定下婚约?”
楚雁君闻言低笑,“他严家也不是什么公侯氏族,官儿都刚做到三代,怎么就不能娶皂吏人家的女儿了?我也只是个塾师的女儿罢了。”
严家是祖籍闽南的农户,本分种田攒下家资,便开办族学,督促族中子弟读书。
如此耕读传家数代,到了严铄祖父严理那代,终于祖坟冒青烟,出了他这么一个中了州试的人才,又要去京城礼部贡院参加省试。
然而,任他严理是举族供养出的金疙瘩、紫微星,也架不住他迷路、染病又遇匪,险些在这赴京的路途中送了命。
恰好那时虞家祖父虞大成携家眷逃荒,也往京城而去,因缘际会之下救了奄奄一息的严理,对他多番照拂,又结伴而行,一同安全抵京。
严理后来高中,在翰林院做了个侍读学士。他知恩图报,帮着虞家在汴京落了户,给虞大成寻了皂吏的差事,甚至要说定下儿女亲家。
只是彼时,两家孩子都已长大成人,比如严理之子早就与家乡的楚雁君有了婚约,只等再过两年就成婚。
儿子一辈不成,便说起孙辈,要将两家未来头生的孙子孙女凑做一对。
但虞大成深知,虽是一起上的京,然而两家就像入了汴京城便分流的河水一样,从此殊途。
官是正道,吏是杂流,自家和严家差距巨大,所谓孙辈之事又太过缥缈,实没个准头。
虞大成只当严理是客套的戏言,并未答应,也未放在心上。
后来,不过五六年光景,严理英年早逝,这事就再没人提起。
虞大成之子虞全胜子承父业,也当了府衙里的小步快;
严理之子严岐却青出于蓝,年纪轻轻就一步一步做到了阁学士,常常伴驾,很得圣心。
至此,人世浮浮沉沉中,虞家和严家再无联系。任谁也猜不到,不过二十几年前,两家先人竟是过命的交情。
这般悠久内情,李嬷嬷也是第一次听说,惊讶得目瞪口呆,一时还真无从搭话。
倒是楚雁君絮絮自语,“本就是先人一时空口许诺,说到底,连个定都没下,算什么正经婚约?可是巧姐啊,若是不知还则罢了,我既知有人原来可能是清和的良缘,难免就想象,万一他们成了婚该是何等天伦景象。”
语气渐渐泣不成声,楚雁君泪珠双垂。
“想我去前,竟是见不到儿子成家立业了。叫我如何走得安心啊?”
李嬷嬷忙哄,“既有这渊源,大娘子何不干脆上门提亲?阿郎一表人才,也是佳婿人选啊。”
楚雁君只摇头,“清和现在被堵了仕途,不过一个虚的官身。但凡那小娘子心开了一窍,也能察觉出不妥来。若是个心气儿高、主意正的,更是不会答应。我虽没见过她,可你和小豆子都讲她貌美天成,又有手艺又有手腕。这样的人物,嫁入殷实人家做个当家娘子,不知有多自在快活。又怎会愿意嫁来这沉郁郁的宅?”
楚雁君当然不是真想严铄娶了虞凝霜,只是忽然知晓虞凝霜身份,心中感慨万千。
她将虞凝霜当成一个追缅的信号,越说,越觉得儿子怕是难娶到贤能合适的新妇,自己更是挨不到儿子娶亲之日,不禁悲从中来,将幽幽呜咽洒满了暗室。
立于屋外的严铄听到这里,便不再听下去了。
他默然回身,离开了母亲的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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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侍一旁的陈小豆,慌忙抬脚相随。
严铄身形颀长,步伐一迈,陈小豆便跟得吃力。
他心想还是第一次见阿郎这样走路,全无平日里的矜雅稳重,相反,那步子既疾且沉,简直像是以脚掌为武器,一下又一下击打这本该厚德载物的大地,激起的尘土石子一如皮开肉绽时飞溅的鲜血。
陈小豆被这没由来的幻象吓得一激灵,忧心地赶至严铄后侧方,抬眼去偷瞄他。就见严铄下颌冷峻如雪岭,垂敛的眼只盯着地面。
忽地,他仰头望了一眼日暮的天,金璀的霞光落入他眼中,却波皱如雪风骤起,吹出山那头冷淡扎人的月芒来。
陈小豆看得心惊,就是这一俯一仰之间,阿郎分明像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
杨二嫂本就是一惊一乍的性子,且梅开二度,因此,再见到她踱着小步等在自家门前,虞凝霜已经见怪不怪,反而逗笑着问,“婶子,又怎么了呀?”
谁知这回杨二嫂面色尤其惊惧,她嗫嚅着往虞家母女三人身上一一看过,最后一把抓住虞凝霜的手。
“霜娘啊,刚才府衙来人,说你阿爹被投到大牢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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