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眼睛又瞪大了一圈。
傻丫这架势，跟拖死猪似的！
她被心里的这个想法逗笑了，一时间恐惧消去了大半。
桑荼往前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来就回头去看：“走嘛？”
小姑娘的眼睛像是黑葡萄一样，眼底澄澈，她轻轻挠了一下脸颊，消瘦的小脸上染上几分不好意思和茫然：“我不认路。”
那姑娘忙不迭地点头：“走走走！”
两人结伴走在小路上，没一会桑荼就把人送回家了。
那姑娘是乔家的，叫乔晓梅。
乔晓梅回家前，又看了一眼仍旧昏死过去的桑景珩，脸上浮起一层担忧：“傻丫，你今天……要不在外躲躲吧？”
桑荼朝着她歪了一下脑袋。
乔晓梅被萌得心肝一颤。
明明还是脸色蜡黄，瘦瘦巴巴的桑家傻丫，怎么今天瞧着怪可爱的呢？
“你今天揍了你哥哥，等他醒过来肯定要找你算账的……”乔晓梅越说越担心。
一想到傻丫家里的情况，她就觉得是自己害了她。
要是她再机灵点，说不定能逃走的。
“咋办啊，你今天会不会被打死？”乔晓梅眼眶红红的，仿佛已经看到了桑荼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这年头男人打女人的事也不少见，那都是关起门来的事情，没人会管。
更不要说打一个傻子了。
傻丫挨揍是家常便饭。
桑荼没听到对方后面说了什么，耳边只剩下五个字
——“揍了你哥哥”。
她哥哥？
哥哥！
桑荼低头扒拉开男人乱糟糟的黑发，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真的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
桑荼拖着晕过去的哥哥回到了桑家。
才走进院子，就听到树上传来哀嚎声。
“傻丫！桑荼！”
“呜呜呜呜呜我错了，你快把我放下来！”
“我不打你了，我给你道歉！”
“求你饶了我吧，姐！我的好姐姐！”
桑景团还以为桑荼把他挂在树上不管了呢！
一开始他还气冲冲地想到时候该怎么报复桑荼，可随着太阳一点点落山，他的气焰也跟着笑死了。
外加这个天气蚊虫多。
挂在树上一个多小时，桑景团身上被叮了不少包，又痒又疼的，别提多受罪了。
此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桑家有没有人，一点光源都没有，桑景团再横都是一个四岁的熊孩子，眼看要挂在这里一晚上，于是再也绷不住，吓得哇哇大哭。
桑荼就说自己忘记了什么。
听到嚎哭声，总算是想起来了。
她灵活地爬上树，将人给弄下来。
桑景团才落地，就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桑荼没管他，将哥哥搬到其中一张木板床上去。
在路过镜子的时候，她看了一眼。
因为太瘦的关系，原身现在看上去和她只有七八分像，估计再长长就能和她一模一样了。
桑荼觉得有些奇妙。
在这个宇宙里的某一处，竟然有一家人和他们家长得一模一样。
如今天色也晚了，桑荼吃掉了地上的那个烤红薯，准备先睡觉，一切等明天再说。
就在她收拾的时候，一个高高瘦瘦，邋里邋遢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
周围的邻居都点上了蜡烛或是煤油灯。
在影影绰绰的暗黄色灯光下，有人认出了外头的人。
“桑家的老赖回来了！快快，把门关严实了。”
“别往外头瞧了，小心被他缠上！”
“又喝得醉醺醺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钱！不下地，没工分，一天天地给咱大队拖后腿！”
要说银杏村里最遭人嫌的，那就是桑儒德。
乔家住的里桑家不远，隔了五六户人家。
乔晓梅一家已经吃过晚饭了，正和她妈坐在一起干活。
冷不丁的耳边就传来了她妈的声音：“啧，听着脚步声，八成在外头受了气，今儿傻丫怕是逃不了一顿毒打。”
“那傻丫也是怪可怜的。”乔爸爸喝了口水，忍不住摇头，“听说她今天下午还救人咧？”
说到村里的八卦，乔妈妈就来劲了：“这都已经传遍了！狗蛋，小冬和傻丫一起落的水，两个男娃直接吓傻了，最后还是被傻丫像是死狗一样拖上岸的。”
“你说平时机灵有个啥用，关键时候还没一个傻子厉害！”
乔晓梅听她妈一口一个“傻子”，有些不高兴：“妈！您别这么说她！”
乔妈妈不高兴了：“咋的，还说不得了啊！你平时不也这么叫么！”
乔晓梅脸色有些微红：“哎呀，我以后都不这么叫她了！”
“而且……而且我觉得她不傻了。”
乔妈妈不太相信：“咋可能，都痴痴傻傻好几年了，赤脚大夫都换了好几个，一点用都没有。”
乔晓梅：“今天她还救了我呢！”
乔爸爸一听，眉头皱起来了：“咋回事？”
乔晓梅将今天傍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后，乔爸爸长叹了一口气：“那丫头是个可怜的……明天你们带点东西去看上一眼，能帮的……就帮上一把。”
后半句乔爸爸没说。
能帮的前提是她还活着，要是被打死了……怕是也帮不了了。
村里人每次提起桑家大房的傻丫都是一阵唏嘘，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才投胎到了桑家大房，小小年纪饿得骨瘦如柴，三天两头挨揍，好几次都去掉大半条命。
不少好心的村里人见到傻丫饿极了挖树根吃，偶尔会给她一口吃的，救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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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穷，帮也帮不了多少。
就村里人看啊，傻丫根本活不到成年就会被家里两大一小给打死。
要是侥幸活到成年，怕是当天就会被卖给别人家做媳妇换彩礼钱。
没过多久，桑家大房那边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还伴随着一声声的哀嚎，听不太清，但可以肯定揍得挺惨。
乔晓梅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越想越后悔。
她就应该把桑荼带回家，再不成，将她藏起来也行啊！
乔晓梅熬了一夜，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天还没亮就起床了，拽着乔妈妈要去看桑家看看。
乔妈妈被磨得没法子，将家里收拾完，吃完了早饭，带上了三个玉米面窝窝头和一小碗肉末咸菜，朝着桑家走去。
和他们一道出现在桑家门外的还有另外一群人。
为首的大队长舒志国，身后跟着小冬狗蛋和他们的家里人，手里带着些吃的，一看就是过来道谢的。
他们后头还跟着不少人。
傻丫救了人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村。
有人觉得傻丫落水后可能不傻了，所以好奇地跑来看热闹。
舒志国拿他们也没办法，不过人多也好，省得桑儒德那无赖犯浑，抢走他们给傻丫送的食物。
至少能保证傻丫在大家伙的眼皮子底下，吃上一顿饱饭。
“笃笃笃。”舒志国敲响了桑家的大门，“有人吗？我是大队长舒志国！”
一群人在门外等了好久，舒志国敲门敲得手都疼了，也没人应声。
乔晓梅心里越发不安：“桑荼……桑荼该不会是被打死了吧呜呜呜呜……”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邻居脸上跟着难看了几分。
昨晚的动静，听着可吓人了！
就在他们准备冲进去的时候，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这里是哪里？我在哪里啊？谁揍的我？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都谁啊？这是几几年？我怎么丑成这样？”
一个脸肿成猪头的家伙从里面冲了出来。
一边嗷嗷叫，一边疯了似的抓住人就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门外的所有人：“……”
好家伙，桑家才好一个，现在又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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