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主动发出邀请:“看你这柔柔弱弱的模样,也不像块打仗的料,不如跟我回建康做生意,帮你们女郎赚些军费。”
薛蓝坚定地拒绝:“多谢公主,对于您的好意,民妇感激不尽。只是战场上的罪过,还需在战场上来代赎。民妇虽不比其他姐妹身强体壮,却还算年轻,还能好生锻炼,追上姐妹们。民妇定当抱着为北府而战、为北府而死的决心,磨炼自己的体魄与意志,成为一个合格的女将士。”
郗归看着薛蓝瘦削的身体,徐徐说道:“从军并非一件简单的事,也许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坚持。”
“民妇的兄长与丈夫,都是北府军的将士。民妇深知军中的辛苦,也打心底里做好了准备。请女郎开恩,给民妇一个机会,民妇一定好生训练,不会让女郎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薛蓝说完之后,缓缓抬起了头,坚定地看向郗归。
司马恒的刀子嘴豆腐心,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她虽不完全认同薛蓝的选择,却因她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毅然从军的勇气而感到敬佩。
她想到郗归前几日说过的那句话——获取权力的道路,从来都不好走。
她已深深将这句话记在心中,但脑中有时还会闪过那条容易之路的诱惑。
可薛蓝却不同,她如此坚定,以至于其看似瘦弱的身躯,竟产生了令人敬佩的光彩。
司马恒侧头看向郗归,想为薛蓝说情。
郗归微笑了下,与她对视,而后开口说道:“半年之后,女军将正式举办建军仪式。我们以半年为期,你可以先参加女军的训练,若能在半年内达到女军的标准和要求,便可正式加入,成为女军的一员。”
第154章坤营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薛蓝将孩子交与娘家,自己则扎根女军,刻苦训练。
北府军的校场隔壁,特意为女军新辟了一座坤营。
在这里,通过初试的女性同吃同住,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与学习中,完善体魄和智识。
坤营的墙壁上有一行醒目的大字——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1
在这里,“野蛮”并非一个贬义的评价。
所有人都可以在军纪的框架之内,自然地舒展自己的天性,再不必担心一不小心就受到诸如“野蛮”“泼辣”之类的指责。
就连好些原本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女人,也在这里变得勇敢了起来。
这是一个让人看得到希望的地方。
在这里,女人们能够填饱肚子,能够尽情地哭笑,能够在挥洒的汗水中感受到自己的成长与进步,能够深切地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人的意义。
这里没有毒打,没有歧视,有的只是拼搏与奋斗。
当然,诸多女子之中,难免也有因种种主客观原因而坚持不下去的人。
这些人退出训练之后,大多去了军中的其他岗位,极少的一部分选择了回家。
薛蓝的加入并未引起太大的风波,其余落选者虽不服气她能有此机会,但在看到其脸上的印记后,便再也说不出什么质疑的话。
真要论起来,她们可不愿付出这样的代价,一辈子带着罪人的标志过活。
更何况,京口为她们提供了不少能够赚取酬劳的临时岗位。
郗归也发布通告,称半年之后,女军将正式建军。
届时,女军会再次开放报名通道,筛选第二批巾帼将士。
坦白讲,薛蓝的训练之路,实在算不得容易。
脸上的伤口愈合之后,她讲阿福交给父母,自己则去坤营参加训练。
薛父此前颇因刘石之叛而动怒,甚至因此而迁怒薛蓝,责令她尽快与刘石离婚,火速另嫁他人,以免牵累娘家。
正因如此,当薛蓝自黥己面之时,薛父才会那样地生气。
因为这意味着,薛家不可能通过将薛蓝另嫁他人的方式,彻底撇开与刘石之间的联系。
不过,当薛蓝得到郗归的允准,能够进入坤营训练后,薛父便变了一副态度。
对他而言,女郎的准许本身,就是一种恩赦。
他终于可以在邻人面前挺直腰杆,不必再因刘石那个混蛋,而处处低人一头了
为此,他爽快地答应薛蓝,让妻子帮忙照顾外孙,好教薛蓝安心养伤,早日去女军报到。
薛母得知薛蓝要从军的消息之后,心疼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娇弱的女儿,要怎样去承担军中的辛苦。
薛母清楚地知道,薛蓝因生得貌美的缘故,自小就受到家人的偏爱,不必做田中的活计,只需在家中做些家务便可,连太阳都不多晒。
这般的女孩,这能经受得住与那些粗壮妇人一样的训练呢?
她心下焦虑,可又无可奈何,只好抓紧时间,为薛蓝多做了几套换洗衣物,又制了厚厚的鞋垫、护膝、护肘等物,希望这些东西能替她保护女儿。
薛母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薛蓝抵达坤营参训之后,不过两天的功夫,便被烈日晒伤。
脸颊与后颈处火辣辣的痛感,令薛蓝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她抱着手臂,隔着衣服碰到薛母赶制的护肘,心中霎时升起了无尽的伤心与委屈,几乎想要放弃训练,回家扑到母亲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