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里安善于接受别人的爱意和照顾，而愧疚也是同理，试图将主动权拉到自己手里，于是垂了垂眼，心里有了想法。

思考间，他又闻了一下身上的气味，不禁皱眉，感觉全身都被雌虫腌入味了，带着阴冷而生锈的草木香。

“好难闻。”

-

埃利厄斯回来时，看见的便是空无一人的房间，以及雄虫不见踪影的画面。

他眼神暗了暗，阴着脸要转身，下一秒却察觉什么，思绪被哗哗的水声打断，陡然怔住。

洛里安在洗澡。

意识到这一点，沉默中，埃利厄斯站定几秒，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等待着，显得躁郁难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

洛里安打开门，周身混着弥漫的水汽，见外面一点声响也没有，以为房间里依旧没人，一抬眼，却倏地看见雌虫无声站在床边，不由得动作微顿。

对方眸色沉沉，身形被房内幽微的暗灯切割成两个部分，神情似乎也隐没在黑暗中。

“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洛里安身上湿漉漉的，温温热热，发尾亮晶晶地反射灯光，一滴水珠打着转淌在脚边，汇聚成一滩波光粼粼的水洼。

他眨了眨眼，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听见对方开口。

“您想要得到什么呢，阁下。”埃利厄斯在床边坐下，动了一下眼珠，手心撑着半边斑驳的侧脸，直直地盯着他，语调怪异而尖锐。

他问得直接，洛里安闻言压着眉尾，不高兴道：“你在质问我吗？”

在这种时候，雄虫的气息会对雌虫产生极大影响，埃利厄斯却好像丝毫没有这种症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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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紧抓不放地追根究底，推翻暂时的和平。

他迫切地想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您出现的原因——靠近过来时，大概会觉得恶心的要命吧。”埃利厄斯撩起眼皮，“还是说，您认为，我也是您宫殿里那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雌虫吗。”

洛里安半晌没回答，室内只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

他正想着……

什么宫殿里的雌虫？对方是在帝国时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啊，原来真的关注过自己吗。

而没等他出声，埃利厄斯明明说着难听的话，眼神却定了定，随即一言不发地起身，将一块干毛巾搭在洛里安头顶，鼓鼓胀胀地吸去水分。

“我什么时候说——”洛里安被揉得后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听着对方夹枪带棒的话语，脾气也压不住了，不满道，“那么，你现在问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埃利厄斯将毛巾一角攥了攥，又瞥了一眼洛里安变得干燥的发尾，没说话，只是面色晦暗地冷笑一声。

洛里安：？

他睨他一眼，后退半步，将对方的手挥开：“但是，我就是这样的雄虫，以后也不会有改变，昨天明明是你拒绝不了我，干嘛冲我说这些。”

虽然最终目的是想利用对方，这却不妨碍洛里安生气。

他嘴上不饶人，话音落下，又用衣袖蹭了蹭颈侧残留的水渍，衣领微微一动，露出白皙皮肤上的痕迹。

埃利厄斯喉结滚动，有些陌生地生出错觉，只觉得此时此刻，对方看起来就像是自己的雄虫。

或许是因为刚接受过精神力安抚，洛里安站在面前，即便在恶语相向，却同样是柔和而甜腻的，他倏地后退，压制着骨骼间的窒息感，面色紧绷。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会因此放走你。”

口中说着恶狠狠的话，埃利厄斯深绿色的眼眸却灰败下来，洛里安莫名从他中看出些别的什么，像是故作狠戾，又冰凉而黏腻地带着病态情绪。

“好吧，反正只要等到帝国达成条件的那一天，我总会回去的。”

视线缓慢地移动一下，洛里安这样回答着，目光落在搁置于床头柜的医药箱和餐盘上，轻轻扫一眼，心想我才不吃，转身要离开。

“你……”埃利厄斯因为这句话而神色微变，脸色难看起来，见他要走，下意识按了按指尖，话语却有些凝滞。

而直到这时，洛里安顿了顿，略过对方枯燥的深黑发尾，后知后觉的，终于感觉到自己正在直面他的真实情绪。

剖开潮湿的、腐烂的表层外壳，内里却是略有损坏但仍能饱腹的果肉。

有些强硬，有些可怜，又有些熟悉。

于是离开之前，洛里安脚步微停，目光闪动一下。

他说：“不过，我并不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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