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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做起。”

不知名的房间里,满头华发的长者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只觉得胸口骤然一疼。

他捂着心脏倒下了。

第26章

提货处

金重轩看着一窝蜂涌进来的警察和记者,气得浑身直哆嗦。他没有办法跟警察硬碰硬,只能冲着一群媒体记者发飙:“谁让你们进来的?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没人回答他的质疑,一名警长走上前:“我们接到报警电话,有人在这里从事诈骗活动……”

“电话是我打的。”沈珩站了出来,彬彬有礼地说道:“是我被骗了2165万欧元。我希望警方能够帮我追回这笔损失。或者,帮我找到本该属于我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

蜂拥而至的媒体记者一片哗然。早就听说案情的警察们也为之动容。

很显然,所有人都被沈珩口中那个极为夸张的2165万欧元震惊到了。

这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顷刻间,所有媒体记者如同黄蜂一般团团围住沈珩,又被沈珩的助理和保镖们及时阻挡在三步开外。只能将手中的麦克风努力伸到沈珩的面前,大声询问道:“请问先生,您是如何被骗2165万欧元的?”

“我看到门口的登记牌,这里不是拍卖会的提货处吗?您是想说您在拍卖会上被骗了2165万欧元吗?”

为了更好的宣传拍卖会,高等拍卖行早在半个月之前,就联络了各大媒体做出相关报道。把拍卖会的规格吹得很高。

因此很多媒体都知道今天会有一场拍卖会在雾城大酒店的顶级宴会大厅举办。他们甚至还收取了高等拍卖行的车马费,就等着拍卖会结束以后,吹一波“拍卖会圆满结束”,“压轴拍品拍出天价”的通稿。

谁也没有想到,最后他们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拍卖会现场。

不过“拍卖会主办方用赝品掉包压轴拍品,致使客户损失2165万欧元”的报道,显然要比“拍卖会出现天价拍品”的标题更有噱头。蜂拥而上的媒体记者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全都兴奋起来。

还有记者眼尖地认出了在场的其他嘉宾们,立刻围了上去:“霍华德先生您好,我是《XX报》的记者,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史密斯先生,请问您对沈先生的指控有何看法?”

看到这一幕,拍卖会负责人的脸彻底绿了。他有心阻止记者们的采访,然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B国的媒体记者有多难缠。哪怕是为了高等拍卖行的名声考虑,他也不能得罪了这些无冕之王。

金重轩气急败坏地大声喊道:“保安!保安!快将这些记者赶出去。”

眼见安保人员迟迟不来,拍卖会负责人只能示意拍卖行的工作人员上前制止媒体记者们的采访,“非常抱歉,这是一场不对外公开的拍卖会,我们现在不方便接受采访。”

“您高等拍卖行的负责人吗?刚刚那位沈先生指控高等拍卖行用赝品欺诈客户,请问您如何回应沈先生的指控?”

“高等拍卖行真的用赝品替换了客户价值2165万欧元的拍品吗?”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真正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在哪里?你们会交还给客户吗?”

记者们的提问此起彼伏,每一句都戳在了高等拍卖行的痛点上。拍卖行负责人哑口无言,只能一遍遍地重复:“这是一个误会。我们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情。请相信我们……”

眼见场面越来越乱,金重轩气得破口大骂:“酒店经理呢?雾城大酒店酒店的安保部门究竟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会允许媒体记者闯进客人包场的宴会厅?”

跟着警察和记者匆匆赶过来的酒店经理听到这一番质问,立刻站出来解释道:“很抱歉,先生,这确实是我们酒店的疏忽。不过这些媒体记者是跟着警察一起过来的。我们已经尽力阻止了。还有更多的记者被拦在酒店外面……”

言外之意,雾城大酒店已经很努力的在保护客人的隐私了。谁让拍卖行捅出这么大篓子呢?

再说沈珩同样是雾城大酒店的贵宾。现在贵宾自己报警说他被骗了,还叫来了记者。他们雾城大酒店出于对贵宾和本国法律的尊重,总不能把警察也拦在外面不让进吧?

“我看你们还是尽快处理好这件事,你们也不想让高等拍卖行欺诈客人的新闻成为今天晚上的头版头条吧?”酒店经理委婉的警告。他们也不想让这种丑闻登上报纸,这同样会损害雾城大酒店的名誉——

谁让拍卖会是在雾城大酒店的顶层宴会大厅举办的呢!

本以为这场拍卖会聚集了全球各地的绅士名流,会给酒店带来更好的宣传。谁能想到身为拍卖会主办方的高等拍卖行居然敢在压轴拍品上动手脚,用假货代替真货交给客户,还被客户一眼看穿,直接报警了呢!

幸好沈先生宽厚大度,并没有因此迁怒雾城大酒店。只是提出让酒店把拍卖会上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方便警察办案。

“现在调监控?当着这么多嘉宾还有媒体记者的面,你们酒店竟然会允许这种要求?”金重轩闻言,险些背过气去。他立刻看向那位看起来就很精明干练的警长:“办案期间调监控,还允许不相干的外人和媒体记者围观。这种操作应该不符合你们的办案程序吧?”

“这是客户本人的要求。”警长冲着金重轩点了点头,彬彬有礼地解释道:“事实上,我们B国法律尊重每一位公民的知情权。”

金重轩吐槽:“他又不是你们国家的公民!”

警长先生立刻改口:“我们尊重每一个人的知情权。”

事已至此,金重轩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阻止大家去看监控了。他只能趁着所有人赶往监控室的时候,偷偷打电话给金危榭,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然金重轩一直都很讨厌他这位堂兄,觉得金危榭虚伪又做作,还因此得到了爷爷的器重,但是金重轩也不得不承认,论起脑子,对方绝对要比自己强得多。

然而电话响了很久,对面却一直没有人接通。金重轩皱了皱眉,直觉不对劲。

他心跳漏了一拍,转身向设有监控室的客房跑去。却没想到刚推开门,就看到堂兄金危榭正跪在地上给爷爷做心肺复苏。

金重轩瞠目结舌,脱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金危榭面色凝重,飞快说道:“爷爷刚刚犯了心脏病,昏过去了。”

金重轩只觉得头皮发麻:“那还不赶紧送爷爷去医院,你干什么呢?”

金危榭看了金重轩一眼,眼神如刀锋一般:“这个时候送爷爷去医院,你是觉得媒体记者的新闻素材还不够多?”

“那也不能就这么——”金重轩话没说完,老人幽幽转醒了。

“阿榭说得对。”老人重重喘了几口气,这才断断续续地说道:“这个节骨眼上,我们金家确实不能再引起更多的关注了。”

“可是爷爷你的身体——”金重轩话没说完,又被老人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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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今天死在这里,那就是我命数该绝。”老人气喘吁吁地闭上了眼:“到时候,你们只需记得,顾家又欠了我们金家一笔血债。这个血海深仇,我们金家迟早会报!”

金重轩不赞同地扬声喊道:“爷爷!”

“行了!”金危榭将一枚安宫牛黄丸喂给老者服下,寒声打断金重轩:“你今天本来不应该出现在拍卖会场。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任性,给我们金家带来多大的麻烦。”

金重轩闻言一噎,旋即想起了他飞快跑回来的原因。他张了张嘴,却又顾忌爷爷的身体,欲言又止。

金危榭紧皱眉头:“有话就说。”

金重轩不敢说,暗搓搓地观察爷爷。

老者长叹一声:“有什么话就说吧。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现在的局面更糟糕。”

事实证明,确实还有。

得知沈珩居然说服酒店,带了警察和媒体记者当场查看监控录像,老者不禁沉默了。

金重轩也知道了裴六骏出现在拍卖会上的事情,气急败坏地说道:“这个姓沈的,出手也太狠了。完全不给我们留活路。也不知道咱们金家究竟怎么得罪他了。他干嘛要搅我们的局?”

“别再抱怨这些没有用的话了。”金危榭眉头紧锁,沉声说道:“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他们本来以为,只要金家的人不出现在拍卖会现场,就不会有人注意到高等拍卖行和金家的关系。然而沈珩既然有办法说服裴六骏反水,就证明他已经查到了金家和裴六骏的关系,甚至知道了金家和顾家的恩怨。他做了这么多安排,肯定有把握将隐藏在幕后的金家也拖下水。

出师未捷啊!

老者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由得感慨道:“姓沈的,出手太狠了。”他这是想要釜底抽薪,将金家一锅端了。

金重轩大惊失色:“爷爷,那怎么办呀?”

老者没有说话。反倒是金危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沉着冷静地道:“为今之计。只有和盘托出了。”

让世人清楚金家跟顾家的恩怨,虽然会使得金家从幕后走上前台,让顾家对金家有了防范,并不符合金家原本的复仇大计。可为了私人恩怨指使同门师兄弟制作赝品栽赃仇人,总好过为了利益将客户的拍品偷偷换成赝品。

前者只是私仇,后者却会影响到整个金家的信誉。

金重轩闻言,愁眉苦脸地道:“感觉都不怎么好,只是差与更差的区别了。”

按照金危榭的说法,不论他们怎么解释,都没有办法扭转金家因私废公,为了报私仇,不惜制作赝品害人的形象。这在他们这一行可是大忌。

“你说的没错。”金危榭微微颔首,目光灼灼地看着金重轩:“所以不能将整个金家拖下水。”

金重轩看着金危榭的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反手指了指自己,迟钝地道:“我?”

“没错!”

这一次,开口的不是金危榭,而是金家目前的掌权人金大梁。他捂着胸口,目光幽幽地看着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孙子。几个小时前,他还痛骂金重轩这个蠢货不顾大局,险些暴露了金家的筹谋。然而仅仅几个小时之后,这个鲁莽的孙子却成了金家摆脱困局的唯一救星。

“为了家族,你受点委屈吧!”

*

“你是想说,为了报复仇家,你竟然找人伪造了自家的压轴拍品,还跟人串通好了要在拍卖会上将这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拍回去,只是为了在拍卖会结束以后,污蔑你的仇家眼力不济?”

酒店监控室内,沈珩饶有兴致地看着自投罗网的金重轩。沉吟半晌,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这种鬼话,你以为我会信?”

不仅沈珩不会信,监控室内的警察、媒体记者,还有围观了整件事的嘉宾们同样不相信!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在自己家族举办的拍卖会上串通外人造假不说,还要搞暗标操作,这种违反行业大忌的行为,难道高等拍卖行的管理层全是死人,一点都察觉不到吗?

——该不会是眼见事情不妙,被家里推出来背锅的倒霉鬼吧?

一群人目光闪烁地看着突然跑出来自首的金重轩。相互对视时,眼眸里流露出的意味深长简直要淹了这座监控室。

“不要把我当成傻子!”沈珩施施然说道:“我并不在乎你说什么,也不想管你口中的家族恩怨。我只关心我的钱去哪儿了,我只关心我的东西不见了。”

沈珩看着金重轩,玩味笑道:“你既然承认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局。那么真正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呢?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金重轩闻言一滞,他怎么可能知道真正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在哪儿?事实上,这个问题大概也只有一手造成了眼下局面的沈珩自己能回答出来吧。

“我让裴老六把真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藏起来了。”金重轩目光炯炯地看着沈珩,眼里流露的暗示彼此都很清楚。

金家断定了这个差点让家族陷入万劫不复的局是沈珩一手操办的。他们深陷局中,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但也不会坐以待毙。金重轩就是他们选出来的替罪羔羊。不管沈珩后面还有什么招数,金重轩都会代替金家,一力扛下来。

沈珩自然也看明白了金重轩的暗示。他兴致昂扬地勾了勾嘴角,很欣赏金家干脆认输的态度。

他微微皱眉,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装模作样地问道:“什么裴老六?”

金重轩在心中暗骂,嘴上却只能乖乖交代:“就是在监控录像中,一闪而过的那道人影。他叫裴六骏,是我爷爷的同门师弟。”

听到金重轩提起裴六骏这个名字,顾八刀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猛然看向金重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金重轩口中那个不惜牺牲家族名誉和家族信誉,也要栽赃陷害的仇家,竟然就是自己!

姓金?

霎时间,顾八刀想到了什么,一道凉意从尾椎骨升起,瞬间蹿上脑门。他正要开口,手背忽然一痛。

顾八刀扭头看向顾九阙。只见他的孙子正一脸沉默地站在他的身边,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群中间的金重轩。

同一时间,金重轩已经如实交代了他是怎么雇佣周牧和裴六骏陷害顾八刀的。

直到此时,顾九阙才疑惑地开口:“周牧周老板?”

眼见顾家祖孙终于有人开口了,金重轩桀骜地点了点头,仇恨的目光不加掩饰地射向顾九阙:“不错。我就是想要你们顾家身败名裂。”

金重轩本来以为,顾九阙接下来肯定会问他为什么要陷害顾家——这是人之常情,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金家报仇的理由说出来,在媒体面前争取一点同情分。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顾九阙根本就没给他这个机会。听了他的话,顾九阙非但没有追问金重轩陷害顾家的缘由,甚至没让顾八刀开口,只冷着一张脸严肃说道:“周牧周老板确实花了一千五百万,重金聘请我爷爷当他的掌眼,陪他来B国参加拍卖会。”

“我不管你跟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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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之间有什么阴谋诡计,周老板没能如愿拍下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是他自己的事。你没能通过周老板成功陷害我爷爷,那是你的事。我爷爷的工作已经圆满完成了。服务到位,概不退款。”

顾九阙这话一出,原本喧闹嘈杂的监控室立刻安静下来。

金重轩瞠目结舌地看着顾九阙:“……”

其他人也目光复杂地看着顾九阙。就连顾八刀都有些意外的看了过来。

谁都没有想到,面对金重轩的攀咬指责,顾九阙的反应居然会是这样的。

金重轩深吸了一口气,他被顾九阙不按牌理出牌的回应打断了情绪。脑袋瓜子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愤怒地道:“谁跟你说这个了——”

顾九阙皱了皱眉,又打断金重轩的话:“既然没想说这个,那就别说了。还是说说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吧。就像你说的那样,你们金家找人制作了赝品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是为了在拍卖会上暗箱操作,让周老板拍下这块印玺陷害我爷爷。可是拍卖结果出来以后,分明是那位沈总拍下了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贵行为什么还要把真品换成赝品,还把赝品交到了客户手上呢?”

顾九阙顿了顿,目光看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金重轩,徐徐说道:“我记得交货的时候,是你亲手把那块压轴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送到沈总手上的吧?当时沈总怀疑那块印玺是假的,你还不肯承认?你在提货处,当着其他宾客的面,大声质问沈总,凭什么认定那块印玺是假的?还问他有什么证据证明印玺是假的?”

听到顾九阙的描述,在场的嘉宾们也都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况。他们的目光再次落到金重轩的身上。都想起来了,那块印玺确实是这个人和另外两位拍卖行的安保人员一起从拍卖会场送过来的。

也就是说,是金重轩亲手把假货送到了客户的手上,事发之后还不肯承认,不仅态度嚣张地质问客户,还在监控录像曝光以后,想出这么拙劣的借口洗白拍卖行?

看到大家都露出了思考的表情,顾九阙眼眸微垂,他看着金重轩继续说道:“你在提货处的态度那么坚定,如果沈总没有发现你交到他手上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是假货,你还会为了报复我爷爷,亲口承认是你在拍卖会上用赝品替换了真正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吗?”

金重轩的表情再一次僵硬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顾九阙竟然会从这个角度反驳他。

监控室内,原本就对金重轩的话将信将疑的嘉宾们彻底清醒了!

是啊!如果事情的真相真如金重轩所说,他是为了报复仇家才会制作赝品陷害对方。可是在拍卖会上,分明是东夷集团的沈总竞拍到了那块印玺,又不是他口中的周老板。

既然如此,那块假的印玺为什么还会经由他的手,送到沈总的手上?

如果东夷集团的沈总没有在提货当场发现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是假的,事后拍卖行还会承认是金重轩用假货掉包了真货吗?

显然是不会的。

所以那个金重轩说了那么多,全都是在放屁。

谁会相信金重轩如此大费周章,明知陷害不到仇人,也要掉包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目的,是为了陷害所谓的仇家呢?

金重轩话里话外,总是想把顾家拉下水。他以为这么做,就可以洗白金家的名声,让大家理解金家的苦衷。

可是别人根本就不关心金家和顾家的旧怨。甚至在众人眼中,金重轩的攀咬也不过是另外一种混淆视听的手段,最终目的还是想给拍卖行用赝品掉包压轴拍品的行为进行开脱。

更加可恶的是,金重轩一次又一次的狡辩,却连自圆其说都做不到。

“真是太无耻了!”

有人忍不住怒骂出声。身为拍卖会的主办方,高等拍卖行居然监守自盗,事后竟然还敢编造出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话为自己开脱。

高等拍卖行究竟把他们这些客户当成什么?

分不清是非真假的傻子吗?

一时间,所有嘉宾都愤怒了。

沈珩的助理站了出来,看着因诸多嘉宾流露出的愤怒情绪而显得不知所措的金重轩,这位精英助理推了推眼镜,疑惑问道:“贵行究竟是不想拍卖这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还是不想把这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卖给我的老板。”

又是搞暗箱操作,又是用赝品掉包真货的。精英助理微微叹息,用体贴的口吻说道:“我们也能理解,很多收藏家见到有价值的藏品,总是希望能够把这些宝物据为己有。或许身为主办方的金家也是如此。”

“你们知道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价值,舍不得把这块印玺拿出来拍卖。又想拿出更好的压轴拍品吸引客户。所以才会把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拿出来,放到了拍卖手册里面。又私下找了那位周老板,想要通过暗箱操作的方式把那块印玺拍回去。你们或许还精心算计了所有客户的资产,精心制定了1500万欧元的上限,以为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却没想到拍卖会中间,杀出了我老板。竟然喊出2000万欧元的天价。你们自觉在财力上没有办法与我老板抗衡,就想到用赝品掉包真正的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

精英男助理分析到这里,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推理,是没有任何证据支撑的。你们千万不要信以为真。”

然而精英男助理的推理思路清晰、条理清楚,并且逻辑缜密,至少要比金重轩提出来的报私仇论更加附和普罗大众的思维方式。

于是所有人嘴上没说话,表情却很诚实。

看到这一幕,金重轩急的差点嘴上冒泡,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我们金家绝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我可以用我的职业道德和事业生涯发誓,高等拍卖行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或许吧!”霍华德男爵面色铁青的开口。他有些愧疚地看向沈珩,正是因为他在沈珩面前无意间的炫耀,才让沈珩注意到那块帝王印玺。然后,见猎心喜的沈珩才从他这里要走拍卖会的邀请函,花费2165万欧元的天价拍下那块印玺,却在提货的时候被身为主办方的高等拍卖行掉了包。

想到这里,霍华德男爵简直无颜面对沈珩。要不是他相信了高等拍卖行的行业道德和行业操守,积极为这场拍卖会做宣传,他的朋友怎么会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更加可恨的是,高等拍卖行背后的金家,在此之前一直积极游说霍华德入股高等拍卖行。更见鬼的是,他之前竟然心动了。

霍华德男爵不由庆幸,幸好他没有答应金家的邀请。否则的话,今天在警察、媒体记者和诸位嘉宾面前丢脸的就要加上一个他了。

霍华德男爵越想越觉得颜面无光,他目光冰冷地看着金重轩:“顺便说一句,你们金家的职业道德和职业操守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B国绝对不会允许这么卑鄙无耻的拍卖行继续存活下去!”

金重轩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沈珩用安抚的目光看了霍华德男爵一眼,他伸手拍了拍霍华德男爵的肩膀,表示这一切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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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霍华德男爵的错。他也是被人蒙蔽了。

看着霍华德又是感激又是愧疚的眼神,沈珩微微一笑,又开口道:“既然贵行这么舍不得那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君子不夺人所好,那块印玺我也不要了。你们拍卖行只需要在破产清算之前,把我之前支付的2165万还给我就可以了。”

金重轩:“……”

同样跟沈珩激烈竞拍过那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嘉宾们听到这话,却更加愤怒了。原因无他,他们也像沈珩一样,是被拍卖行宣传的那块压轴拍品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吸引过来的。

结果却看了这么一场好戏!这算什么呢?

一时间,所有参与了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竞拍的嘉宾们都觉得自己被拍卖行耍了。

“幸好我的财富比不上沈,要是我拍到了那块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以我的眼力,大概是没本事分辨真假的!”有人开始说风凉话。

“既然贵行这么舍不得那块印玺,为什么不干脆把它留下来呢!”

“也许,我是说也许,高等拍卖行是舍不得那块帝王印玺,但是他们更加想要客户竞拍印玺的钱,又不想把真的帝王印玺交给客户,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看着群情激奋的嘉宾们,金重轩只觉得满口苦涩,却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为金家开脱。

顾九阙的一番话,直接将他的所有辩解都堵在嘴里了。

没有人会相信金家和高等拍卖行真的是无辜的,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是在什么时候被掉包的。

或许在一开始,他们就不该认输,至少不该让他站出来背这个锅。他们就应该如实揭露顾九阙跟沈珩的关系,直接戳穿沈珩的阴谋。就算他们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沈珩自导自演,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动。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却死在了别人的口舌之中。任由他们训斥责骂嘲讽羞辱,却百口莫辩。

可是爷爷和金危榭都担心他们的反抗会惹怒沈珩这位金融大鳄,宁愿推他出来背锅,顺便拉顾家下水,也不愿意正面对上沈珩。

哪里能想到顾九阙比沈珩还会杀人诛心。他根本不给金重轩发挥的余地,三言两语就直接把金重轩和高等拍卖行钉在了故意掉包压轴拍品的耻辱柱上。

早知顾家的小子这么难缠,他们就不该利用这场拍卖会去算计顾八刀。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金重轩懊悔地站在原地。他痛苦地看向顾九阙,又愤恨地看向沈珩,胸腔的怒火越烧越旺。

第27章

金重轩纠结半天,仇恨的目光一直在清冷淡漠的顾九阙,和笑容可掬的沈珩之间来回逡巡,最终还是没敢乱说话。

他毕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沈珩的自导自演。事情发生到现在,他们甚至不知道沈珩是在什么时间发现了他们的谋划,又是如何找上裴六骏,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说服裴六骏在关键时刻以身入局,背刺金家。

更不知道裴六骏究竟说了多少东西。是只说了造假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这件事,还是……

还有顾家那对祖孙,表面看上去好像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周牧花费重金引过来的猎物。可如果他们真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浑然无知,沈珩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拍卖会上,还如此精准迅速的反将了金家一军?

可如果顾九阙和沈珩早有勾结,顾九阙又是在什么时候察觉到金家的陷阱?他和顾八刀此番前来B国,真的只是为了那一千五百万的报酬吗?

金重轩越想越乱。这一盘棋,金家输的稀里糊涂。仇家都打上门了,他们甚至还没弄清楚下棋的对手究竟有几位。更不知道金家的谋划究竟是怎么暴露的。

难道顾八刀那个老狐狸远在国内,还能时刻关注金家的动向?又在周牧找上门的时候,故意答应周牧的邀请,其实只是为了将计就计麻痹金家,等到金家放松警惕,就立刻联合沈珩布局反杀。

不,绝不可能!

按照金危榭派人调查到的消息,顾九阙跟那位东夷集团的沈总也不过见了两次面。第一次见面是在人流量非常大的京州市古玩市场,第二次见面还有周牧跟着。从头到尾两人都不曾表现得有多熟悉,也没交流过有关金家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联手布下这么缜密的局。

金重轩阴沉着一张脸,一边在心底默默复盘,一边又不断推翻自己的想法。怎么都想不通金家这么缜密的计划,究竟是在哪里走漏了风声。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当面问问顾九阙和沈珩,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乱说话。他之前的祸水东引,已经让其他人觉得金家是在胡乱攀咬了。现在无论他说什么,看在其他人眼里,恐怕都是混淆视听。既然如此,他不如乖乖做一只替罪羔羊,就像爷爷和金危榭说的那样,趁着局面还没有严重到不可挽回的程度,果断认输,弃车保帅。等避过这阵风头,再想办法卷土重来。

想到这里,金重轩果断闭嘴。任由警察在媒体面前将他带走。

金重轩作为掉包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主谋被警察带走了。然而这场风波却远远没有结束。

在拍卖会场的监控画面中一闪而过的裴六骏,以及眼见事情不妙,火速逃离拍卖会现场的周牧都在第一时间被带回警局协助调查——后者还是在机场

被截住的。

除此之外,因为不能确定高等拍卖行是不是真的只做了一套赝品替换真正的拍卖品,已经提货的嘉宾们纷纷找到拍卖行要求退货。还没来得及提货的嘉宾们也拿着缴费清单直接找上拍卖行要求退款。

由于事出有因,没人觉得这些客人是在恶意竞拍。在警方和媒体记者的见证下,拍卖行不得不硬着头皮给大家办理了退货退款。曾经被嘉宾们趋之若鹜的珍贵拍品被随意摆放在地面上,所有人拿着清单排队退货,现场一片狼藉。

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们守在一旁,将整个退货过程一一拍摄下来。

可以想象今天过后,高等拍卖行的名声和口碑会差到什么程度。

躲在客房里不肯出头的老者双眼赤红地看着这一幕。

为了筹划好这一次的拍卖会,高等拍卖行和金家在半个月前就联络各大媒体做了大量的宣传,还包下了雾城历史最悠久的五星级酒店的顶级宴会大厅当做拍卖会的会场。为了让高等拍卖行凭借这场拍卖会一夜爆红,金家投入了很多财力和物力。包括拍卖会上展出的藏品,也全都是金家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高价搜寻来的。

金大梁原本以为这将是金家走向辉煌的开始,却没想到拍卖会上竟然爆出了这么大的丑闻。高等拍卖行非但没能借助这个机会在B国站稳脚跟,还险些沦落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之前的投入全都打了水漂,还要因为掉包拍品这件事面临天价的罚款。

如果说这些损失金家尚且能够承受,那么霍华德男爵以及其他嘉宾们对高等拍卖行的厌恶和信任缺失,则会让高等拍卖行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尤其是霍华德男爵,之前就已经当着警察和媒体记者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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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开表示“绝对不会允许这样愚弄客户的拍卖行在B国存活下去”。有他这句话在,接下来的高等拍卖行不仅要面对严厉的惩罚和天价的罚款,恐怕还会遭受各种各样的严苛审核。

那些顽固迂腐,还十分排外的B国官员们一定会将霍华德男爵的话奉为金科玉律,会想尽办法在各个环节针对高等拍卖行,直到拍卖行开不下去,破产清算为止。

看着一片狼藉的拍卖会现场,金大梁终于后悔了。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应该急着报仇。

“顾八刀!”金大梁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喊出了顾爷爷的名字。他面露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爷爷!”金危榭及时扶住金大梁的手臂,熟练地倒了一杯水,喂他几颗速效救心丸。

数分钟后,金大梁终于缓过气。他目光阴森地看了监视屏幕最后一眼,起身说道:“我们走吧!”

*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雾城大酒店的顶楼套房内,沈珩笑吟吟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顾九阙,体贴备至地说道:“周老板都被抓了,想必是没有机会再包机送你们回国。不如乘坐我的飞机,一起回去怎么样?”

不等顾九阙开口,沈珩又矜持地说道:“一点儿也不麻烦。我们顺路。”

顾九阙:“……”

顾九阙想了想,开口说道:“今天的事,谢谢你。”

沈珩春风拂面地看着他,明知故问:“谢我什么?”

顾九阙向来不喜欢绕弯子,闻言也耿直地说道:“谢谢你帮我拆穿了金家的阴谋。”

顿了顿,顾九阙还是没忍住好奇,低声询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金家的谋划?”沈珩微微挑眉,含蓄又坦诚地说道:“在雾城大酒店见到你,让我很开心。可是你连寒暄都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句,又让我很难过。我找人调查了你来B国的目的,顺藤摸瓜知道了很多事情。”

说到这里,沈珩微微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金家的手段并不算隐秘。有心人只要一查,就能发现很多事情。”

比如金家与裴六骏的往来,再比如周牧的通讯记录和银行流水。他们处理的实在是太粗糙了。根本瞒不过在B国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私家侦探。

所以沈珩在拿到私家侦探交给他的资料以后,根本就没做多余的事情。他只派人找到了裴六骏,又将这把金家给顾九阙爷爷准备的刀,随手反插进了高等拍卖行的心脏。接下来的事情顾九阙都知道了。

沈珩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直率坦白的阴谋局了。”

顾九阙:“……”

顾九阙不想回忆,顾家上辈子被这样直率坦白的阴谋害得有多惨。

顾九阙有些怀疑人生。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生命中不可承受的痛苦和仇恨,竟然就这么土崩瓦解了。

沈珩笑吟吟地看着顾九阙:“还想问什么??”

顾九阙道:“你是怎么说服裴六骏的?”

沈珩展颜一笑:“只要你手中的筹码足够多,就没有人可以拒绝你。”

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多。更何况裴六骏跟金家的关系,还远远达不到忠诚这个层面。

沈珩含笑看着顾九阙:“还有别的问题吗?”

顾九阙抿了抿嘴,一时没有说话。俊美精致的眉眼间也流露出一丝丝的茫然。

沈珩笑道:“那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顾九阙抬眼看向沈珩。

沈珩笑着问他:“你打算怎么谢我?”

顾九阙:“……”

沈珩眉目含情,矜持地看向顾九阙:“我这也算是英雄救美了吧?通常古代的话本小说里,被救的美人是不是该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顾九阙无言以对。

顾九阙想了想,认真说道:“是不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

沈珩闻言大笑:“那你是想做我的牛夫人,还是想做我的马夫人?”

顾九阙面无表情地看向沈珩。

沈珩含情脉脉地看着顾九阙:“那你愿意让我做你的筹码吗?”

顾九阙一时间没能听懂沈珩的谐音梗,还在想丑马是什么马?

沈珩摸出一块筹码推到顾九阙的面前,温声说道:“喜欢玩游戏的人,通常都会搜集各种各样的筹码。不过我看你不爱玩游戏,就把这块筹码送给你吧。算是那天下午,你送给我的那枚金币的回礼。”

“至于金家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也不全是为了你。只是很久没有见过那么蠢的坏人,一时没忍住。想要看看他们被自己设下的局反杀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和应对。”

“如果你非要觉得我这样做是为了你的话,”沈珩沉吟片刻,又笑吟吟地看向顾九阙:“就当做是我为当初的冒犯赔礼吧。”

“那个时候我就说过,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也不认同吃亏是福这种说法。所以,你愿意接受这种道歉方式吗?”沈珩春风满面地看着顾九阙,清亮的眼眸中仿佛有无限深情:“我的……小先生?”

第28章

一枚做工看起来就很粗糙的筹码静静躺在掌心上。

顾九阙凝神看着这枚白心绿边的塑料筹码,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顾九阙并不是个木讷的人。他很清楚沈珩为什么要把这块筹码送给他。沈珩本人也从未掩饰过对他的好感。

这是一种非常直白炽热的感情。仿佛盛夏灿烂的骄阳,看起来盛大且烂漫,稍有不慎却也会灼伤人。

这让顾九阙下意识想到了他的上辈子。想到他短暂却又悲惨至极的一生。他喜欢白悦笙,信任白悦笙,最终的结果却是害死全家人。绝望挣扎了十年光阴,最后死在白悦笙极端爱慕者的手上。死后才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只是以白悦笙和金危榭为主角的一本爽文小说。而他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为了合情合理地将顾家的一切送到白悦笙的手上,成就男主角光辉灿烂的一生。

在那本书中,累累血债化为一段段苍白沉默的文字,可是顾九阙经历过的痛苦却是真实的。

他人生中经历的两场大火不仅将顾家老宅烧成一片废墟,同样将他的肉.体和灵魂烧成灰烬。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火焰一寸寸舔舐肌肤,一寸寸吞噬血肉的疼痛和恐惧。他的血肉、骨骼、五脏六腑都被一场永无休止的大火焚烧着,清醒的时候是蚂蚁啃噬般的疼痛,昏睡以后更是噩梦反复的惊恐。

这样的煎熬他足足忍受了十年,直到他又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大火中烧成一把焦骨。

再次睁开双眼看到白悦笙的一瞬间,顾九阙甚至不知道自己经历的那十年究竟是梦,还是可怕的真实。

书里说顾九阙是白悦笙的爱慕者,说他心甘情愿为白悦笙付出一切,可是在顾九阙的视角里,他早就忘记了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

长达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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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光阴里,他顶着残缺的身体,丑陋的面容,背负着害死家人的骂名,麻木又煎熬的苟活着。烧毁顾宅的那场大火让他的余生只剩下一片废墟。只有修复老宅和重建博古斋这两件事,才能让他不停恸哭悲嚎的灵魂得到片刻安宁。

他着了魔似的疯狂练习文物修复的技巧,却又在一次次午夜梦回的时候痛哭流涕的悔恨,为什么在那场大火中死掉的人不是他?为什么他的命要那么硬?

那个时候的顾九阙一直觉得死亡是一种解脱,如果当时在火海中死掉的人是他,是不是就可以一了百了。可是他没死,顾家其他人却死绝了。

命硬克父母,衰鬼丧门星,白悦笙的父母,还有他那些爱慕者们张口闭口就是这些话。说得多了,连顾九阙自己都觉得自己霉运当头害死家人。

可是他的命运真的很差吗?

他本来拥有顾家之宝玉璇玑,拥有爱他的亲人,拥有光明的前途和安稳的人生。如果不是身为男主角的白悦笙眼馋他的机遇,偷偷放了那一场大火,如果不是躲在暗处的金危榭几次三番痛下杀手,他又怎么会经历书中的一切?

他被一场大火烧毁了一生,又在另外一场大火中重新回到了十年前。他再次遇见了朝思暮想的家人,他顺着原著的提示获得了玉璇玑的异能,又顺着前世的脉络一点点走过来。险之又险地避过了每一次杀身之祸。

这样的侥幸让顾九阙误以为自己终于时来运转,终于有了保护家人的时间和机会。

可直到他在拍卖会上,亲眼看到了金家的损失惨重溃不成军,顾九阙才恍然惊觉,原来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顺着前世的经历随波逐流。

顾九阙以为自己可以应对那些隐藏在暗中的贪婪杀机和阴谋算计,可直到沈珩出手以后,顾九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以往的报复手段,是何等的温吞绵软!

他其实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也没有雷霆手段报复那些处心积虑的仇人,他甚至没有想好该如何度过这白捡来的一生。

重生这么久,他也只是浑浑噩噩的活着。所谓的警醒,所谓的复仇,只不过是活着,会喘气地站在一旁,亲眼看着那些处心积虑想要害死顾家的人,是怎么一次又一次地出手害人的。

他及时扑灭了老宅的火,却没能阻止白悦笙故意放火;他提醒顾爸开车小心,却不能抓住在顾爸车上动手脚的凶手;他跟爷爷出国参加拍卖会,自以为坑了金家一千五百万,却从没想过在金家陷害顾爷爷之前,就把他们的阴谋曝光出来,让所有坏人尝到自食恶果的滋味。

哪怕重活一世,他依旧被动地承受着一切,从未想过主动扼杀那些对顾家有威胁的人。

顾九阙垂下眼眸,用力握住掌心的塑料筹码。他想,沈珩说得对。只有手中筹码足够多的人,才有资格掌握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一味的纵容坏人,并不能让他的生活重新变得安稳。

只要那些坏人还在,只要他们心中的贪婪欲望还在,顾家遭受的危险就不会消失。不解决了这些人,不管顾九阙重生多少次,他都不可能过上自己想要的安稳生活。因为他最在意的家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这些不安定的因素伤害。

顾九阙收下了沈珩的筹码。

他并不是想将沈珩视为他的筹码。而是想要借助这枚筹码提醒自己,在这场游戏中,他如果想要争取更多的筹码,就要学会制定游戏规则,而不是一味地活在别人的棋盘上。

如果这个世界注定要让身为男主角的白悦笙和金危榭抢走顾家的一切。顾九阙能做的,就是牢牢守住自己手中的筹码,并竭尽全力地将主角们的筹码一点一点抢过来。

*

飞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伴随着巨大的噪音,稳稳降落在机场跑道上。

顾九阙提着行李箱,和人群一起走出来。提前得到消息的顾家三口已经在接机口等着了,还像模像样地举了一块登记牌。登记牌是顾奶奶自己亲手做的。一块白板上画着顾爷爷和顾九阙卡通版本的人物头像,Q头Q脑,栩栩如生。

瞧见祖孙两人后,负责举牌的顾爸爸更是猛烈的摇晃登记牌,生怕两人看不见。

顾九阙推着行李车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年迈的顾爷爷比他走得还快。

等走近了,就听顾爸爸隔着栏杆迫不及待地问道:“第一次出国感觉怎么样?雾城好玩吗?”

顾妈妈则问道:“第一次出去工作感觉怎么样?还顺利吗?”

听到顾妈妈的话,顾九阙笑着说道:“我们的经历特别坎坷,一会儿上车再跟你们说。”

听到顾九阙的话,顾奶奶也好奇地看向顾爷爷。

顾八刀长叹一声,也跟着附和道:“一言难尽,等上车再说吧。”

上车之后,顾爷爷顶着一家三口好奇的视线,将拍卖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和盘托出。

顾奶奶吓了一跳:“金家?是我印象中的那个金家吗?”

顾爷爷默然点头。

顾爸顾妈双脸懵逼,显然不太清楚金家是谁。

“所以他们真的在拍卖会上将压轴的雍正帝印玺换成了赝品,还被客户戳穿了?”

顾爷爷点头。

“周老板和裴六骏的事情也是真的?”

顾爷爷不太确定。当时的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顾九阙又竭力往金家舍不得雍正印玺又舍不得钱,所以才会用赝品掉包真货这方面扯,以至于拍卖会场上的其他人都没相信金重轩的话。

但是根据顾爷爷对金大梁的了解,如果这件事当真是金家的手笔,那金重轩的话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

顾爸爸“啧”了一声,摇头感慨道:“真是疯了。”

顾爸爸打了下方向盘,继续碎碎念叨:“这个金家,跟咱们顾家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不仅请了周老板上门来给咱爸下套,还舍得事先支付一千五百万的报酬。这么煞费苦心的,连自家买卖都不要了。”

顾九阙看了爷爷一眼。顾爷爷没说话。他的目光转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似乎是在同一时间,思绪也回到了过去。

顾奶奶看了一眼顾爷爷,欲言又止,最后却也是一声长叹,什么都没说。

车厢内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嗡”

短信提示音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顾九阙低头,发现这条信息竟然是沈珩发过来的。

【落地了吗?】

顾九阙没察觉的勾了勾嘴角,回复道:【刚下飞机。】

【看来我的时间观念依旧很准。】

电话另一端,沈珩无时无刻不在炫耀自己的优势和魅力,仿佛一只开屏的孔雀一般,在顾九阙的面前骄傲地展示着他绚丽的羽毛。

【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你应该很累吧?你就应该接受我的邀请,跟你爷爷一起坐我的私人飞机回国。我的飞机上有休息室,有双人床,有独立的餐厅和卫浴,你甚至可以在浴缸里泡泡澡,再品尝一下我特意搜集的红酒。我还可以让我的私人厨师跟着你们一起飞回去,他的厨艺非常不错,足够让你们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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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漫长而又舒适的旅途。而不是跟着那么多人一起挤商务舱。】

电话另一端的沈珩喋喋不休,为顾九阙拒绝他的邀请感到遗憾。

顾九阙会心一笑,他没有乘坐沈珩的私人飞机回国,是因为沈珩在B国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所谓的顺路回来,其实是想专程送顾九阙和顾爷爷回国。

沈大总裁的好意盛情难却,但是顾九阙还是拒绝了。因为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回应沈珩的好意。

收下那块筹码,已经是顾九阙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在没有找回喜欢一个人的能力之前,顾九阙不想浪费沈珩的时间。

将手机和沈珩的抱怨小心翼翼地收好,顾九阙看着前面开车的顾爸爸,温声说道:“先别回家,我们去一趟派出所。”

顾爸爸一脸疑惑地看向后视镜:“啊?”

顾九阙耐心说道:“有点事情要处理。”

*

顾家老宅所属片区的派出所内,身穿制服的年轻警察好奇地翻看着顾九阙交到他手上的肖像画。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十不到的年轻人,身材中等,体格精瘦,样貌平平无奇,仿佛混到人堆里都认不出来。唯一有特色的大概就是他的一双眼睛,是很锋利的狼眼,即便只是一幅画,也能让人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凶悍凌厉的眼神。

年轻警察一边感慨顾九阙的画工不错,不愧是搞文艺的,一边又止不住好奇地询问:“你是说,这个人就是割断顾玉圭先生的刹车线的人?”

顾九阙点了点头:“按照我家邻居白悦笙提供的线索——他说他在我家着火那天看到有人在我爸的车上动手脚,只是他当时没在意。后来听说我爸的刹车出问题了,险些造成车祸,他才想到那天他见过这个人。我根据他的描述画了这幅肖像图,希望能对你们的工作有些帮助。”

顾宅起火那天,他们派出所的人也过去了。再加上顾家后来还报案了,所以警察一听顾九阙提起白悦笙的名字,立刻就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谁。也顺便想起了两家的恩怨。

——没想到这个白悦笙竟然还看到了在顾先生车上动手脚的人!

年轻小警察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两家的关系了。好在工作时间,他也不能八卦。小警察收起了顾九阙的肖像画,起身说道:“非常感谢你们提供的线索。如果案情有了进展,我们会及时通知你们的。”

顾家人礼貌谢过警察先生,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走出派出所。

回家路上,顾爸爸不抱希望地说道:“之前笙笙跟你描述那个人的时候,你不是还说他撒谎吗?为什么又按照他说的话画了那张肖像画?你就不怕你画错了,再误导警察办案?”

顾九阙不动声色地说道:“事后我又想了想,当时白悦笙描述的还挺详细的,连身高体重穿什么衣服戴什么帽子都形容出来了,不像是随口胡说骗人的样子。也许他那天真看到了那个人的样子呢?我就是宁可信其有,如果警察真的根据白悦笙提供的线索抓到了那个人,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顾爸爸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顾九阙又道:“现在想想,我之前开出的十万块的价格实在是太抠门了。如果白悦笙真的帮助咱们抓到了割断刹车线的人,也算是帮助我们家排除了一个危险源。我们其实可以给他更多奖励的。”

这话顾家人倒是不反对。反正他们也没想过白悦笙真能还上那一千六百万。之前非要起诉白悦笙,也只是想要出一口气。

顾九阙低垂眼眸,随口说道:“如果割断刹车线的人被警察抓到了,真是白悦笙说的那个人。咱们就给他一百万怎么样?”

一条线索一百万,这个价码不算低了吧?

顾家众人不以为意,顾妈妈随口说道:“你还真信那小子说的是真话?我怎么觉得白家小子鬼话连篇,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呢?”

顾爸爸也不觉得白悦笙说的是实话。因为白悦笙当时说的是他早上看到了割断顾爸刹车线的人,可是根据他们全家人的分析,割断刹车线的人只有在晚上才有动手的机会。就这一条足以证明白悦笙是在胡说八道。

顾九阙当然知道白悦笙没说真话,但他说的也不算是假话。

沈珩针对金家的操作给了顾九阙灵感。顾九阙在回国之前,仔细回忆了上辈子的事情。跟着就想到金危榭身边,确实有一个贴身保镖的个头气质非常附和白悦笙的描述。

那个人的外号叫疯三,他真名叫什么顾九阙不清楚,只知道包括白悦笙在内,所有人都这么叫他。

这个人是金危榭最信任的心腹,也是他手底下最得用的棋子。据顾九阙所知,这个人曾帮金危榭做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同样也是白悦笙的爱慕者之一。

白悦笙在形容割断刹车线的嫌犯外表时,顾九阙就觉得他的描述有点耳熟。只是上辈子,那个疯三在几年前就为了救白悦笙死在盗墓贼的手里,顾九阙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

直到顾九阙被沈珩的手段刺激到,恍然惊觉自己不该再浑浑噩噩的任由别人算计谋害,他这才利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梳理了重生前遭遇的所有人事。

重点厘清金危榭身边经常出现的一些人,再对照白悦笙提供的线索,这才把疯三晒了出来。

然后,顾九阙有针对性的聘请了私家侦探,让他调查金危榭身边的人。

跟上辈子金家阴谋得逞后,及时清理了所有证据和相关线索不同,这辈子的金家惨遭沈珩的算计,以及裴六骏的背刺,把整个高等拍卖行都赔进去了,还赔上了一个金重轩。

金家损失惨重,收拾乱摊子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有心思遮掩顾家这摊子事。所以顾九阙雇佣的私家侦探很轻易就查到了金危榭身边的保镖和助理。

那个疯三果然不在B国。根据私家侦探查到的消息,疯三早在一个礼拜前就买了飞往京州市的机票,这个消息又跟顾九阙的猜测对上了。

至于割断刹车线的人到底是不是疯三,顾九阙其实也不在乎。

是最好,他就能趁这个机会直接抓住疯三,消除一个潜在威胁。

更重要的是,顾九阙是通过白悦笙提供的线索才画出了疯三的画像。只要疯三落网,他一定会履行承诺,将该给白悦笙的奖励一分不差地交给他。甚至还会给的更多。

想必疯三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一定会对白悦笙很感兴趣。

顾九阙很清楚疯三的手段和脾气。这个人最讨厌背叛。所以他对金危榭忠心耿耿,即便对白悦笙心生爱慕,也从来没说出口,只是会在白悦笙“受到伤害”时,用极为狠辣的手段对付那些欺负过白悦笙的人。最后更是为了救白悦笙惨死在盗墓贼的手中。

至于这辈子,被白悦笙无意间“出卖”的疯三还会不会对白悦笙一见钟情,顾九阙就不得而知了。

他只会体贴地将顾家人为了感谢白悦笙提供的线索,直接免除他一百万债务的消息宣扬得人尽皆知。

“你说的是真的?只要警方抓到割断刹车线的人,你就给我们家笙笙一百万?”白彦梁不敢置信地挑了挑眉,他看着笑容可掬的顾九阙,疑神疑鬼地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之前不是连十五万都舍不得一起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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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吗?”

白彦梁今天早上还跟街坊邻居吐槽呢。就没见过顾九阙这么抠门又会算计的人!

明明就是贪图他们家买的淡描青花白瓷片,非得找出这么多借口。给钱也给得不痛快。这不就是耍着他们玩嘛!

“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一点儿人情味都不讲!”

这些日子,白家两口子逮着街坊邻居就是好一顿吐槽。原本大家都还不以为然,可听着听着,难免觉得顾家确实有些较真儿。但是他们也能理解顾家人的心情,谁家房子好端端的被人烧了都不乐意。更何况顾家老宅还是顾家人的命根子。

“通融是情分,不通融是本分。谁让你们家笙笙把顾家的宅子烧了呢?我说你们两口子差不多就得了,赶紧把顾家修房子的钱给补上,难道真要看着你们家笙笙去坐牢不成?”

就为了筹集这一千六百多万,白悦笙这段时间都闹出多少幺蛾子来了。他们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白家小子事儿这么多呢!

“你们说得轻巧,那可是一千六百多万,又不是一千六百块。我家又不是开古董行的,我能有这个钱?”

这话倒也实在。以白家的这点家底儿,要是不想伤筋动骨,还真凑不上这笔钱。

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事儿到最后该如何解决,却没想到顾九阙去了一趟B国,回来以后竟然也大度起来了。

“难道白家小子提供的线索是真的?警察顺着这个方向找,真把人给找出来了?”

“八.九不离十吧!要不然顾家怎么可能给白家小子免除一百万的债务。两家之前都闹成什么样了!”

“真要是能免除一百万,那也算是白家小子走狗屎运了。他折腾这么久,应该也凑了几百万吧?”

“要说起这个,还真神了。谁能想到白悦笙出去一趟,竟然真给他捡到漏了。”

“那个斗彩海水团花的胆瓶,怎么着也能值个五六百万吧?你说他究竟是搁哪儿倒腾来的?”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我要是知道,我不就去捡漏了。还能等着他?”

于是话题越来越偏,都开始往捡漏的方向扯。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大家伙儿蹲在胡同口,边下象棋边扯闲篇的时候,一个身材中等相貌平平,看上去好像民工一样的年轻男子,正默默的路过。

第29章

“晚上吃什么?要不要在饭店订一桌?”

顾爷爷有些疲惫地开口:“就在家里吃吧。我先回屋躺一躺。”

顾爸爸闻言,笑着说道:“也是,爸跟小阙出差这么久,一定想念家里的饭菜了。”

顾奶奶提议:“这会儿螃蟹正肥,要不晚上吃螃蟹?”

“螃蟹好。多蒸两屉螃蟹,拆上几十只蟹腿肉,跟蟹膏蟹黄拌面吃,再做个香辣蟹。”

“我记得去年我还存了一坛花雕酒,就埋在后院桂树根儿底下了。一会儿我把酒坛子挖出来。螃蟹配花雕,绝配!”

“也不能光吃螃蟹,还得再掂量几道菜出来。”

“小阙喜欢吃糯米蒸排骨。再做一道排骨。”

“再来一个卤猪蹄,多炖一会儿,炖的烂烂的,老爷子好这口儿。”

“快入秋了,还应该吃点羊肉滋补一下,再炖一道冬瓜羊肉汤怎么样?”

“太清淡了吧。还不如找个时间去吃涮羊肉。”

“那就红烧羊排?”

“这个好!”

“这就五道菜了,再凑一个凉菜桂花糯米藕,小阙爱吃……”陆洵美说着,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咱们两个去市场买菜,让爸妈和小阙好好歇一会儿……”

“好嘞!”顾爸爸接过车钥匙,乐颠颠开车去了。

“儿子你还想吃什么?”陆洵美扭头看向顾九阙,西厢房还没建好,这段时间顾九阙一直都是住在中院书楼的。看着顾九阙颀长消瘦的背影,陆洵美心疼地道:“小阙去B国一趟,都瘦了。那边饭菜不合胃口吧?”

顾九阙倒是没觉得饭菜不顺口,他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金家和那场拍卖会上。

好在事情终于过去了。不论如何,顾家也算解除了一个潜在危机。

也不知道是长途跋涉感到劳累,还是万里奔波需要倒时差。一时间,顾九阙也觉得有些精力不济。想要回书房躺一会儿。

“你们做什么我都爱吃。”听到顾妈妈的询问,顾九阙温声说道。

陆洵美闻言,立刻心疼地说道:“那你跟爷爷快去休息。等晚饭做好了,我打电话叫你。”

顾九阙点点头,跟爷爷奶奶告别后,提着行李箱回到了书楼。

淡金色的阳光从雕花窗棂外面倾洒进来,古色古香的书楼顷刻融入在夏末初秋灿烂的光影中。细微的浮尘在光束中漂浮游动,顾九阙放下行李箱,先去洗了澡换套衣服,这才默默躺在床榻上,翻开手机备忘录默默思索。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困意涌上心头,顾九阙翻了个身,浅浅睡去。

这一睡便睡到了晚上,顾九阙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

顾九阙猛然睁开双眼。窗外已经黑了,黯淡光影浅浅勾勒出房中家具摆设的轮廓。

顾九阙怔怔发了一会儿呆,才在手机铃声的催促下接通电话。

电话是陆洵美打来的,却不是叫顾九阙去前院吃饭,而是让他赶紧出来:“前街白家着火了,你快出来……”

顾九阙心下一惊,穿好衣服出门时,胡同口儿已经挤挤挨挨站满了人。顾家四口也站在人群中,一脸焦急地看着着火的方向。

有人暗自嘀咕:“也不知道咱们这片儿今年是不是犯什么说道,怎么三天两头的着火?”

“前头顾家着了一把火,幸好发现的及时,只烧了西厢房。白家这场火烧得可凶,发现的时候前后院都烧着了。”

“怎么烧得这么快?”

“不知道。好像是电线短路。”

“这怎么可能呢?顾家着火的时候,文管局和消防不是才来排查了一遍,确认各家各户都没有安全隐患的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

也有人急得满头冷汗:“倒霉催的白家,他们家着火,可别连累了我们家呀!消防车怎么还没到?”

顾九阙顺着火光的源头看过去,只见白家的两进小院儿已经被大火彻底包围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起的火,大火烧得特别凶。隐隐有向两边蔓延的趋势。也难怪看热闹的邻居会这么着急。

白家两口子站在大门口,同样急得直跳脚:“这消防怎么来得这么慢……”

“我的钱!我的钱!我儿子刚刚捡漏回来的胆瓶还在屋里放着呢!”陶丽说着,又要往里面冲。被邻居们七手八脚的拦住了。

“这个时候可不能进去。你再出不来!”

“你可别犯糊涂,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陶丽急得呜呜直哭:“我的钱!我的钱!老天爷你个不长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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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烧我们家?你要烧就烧顾家好了。他们家有钱,不怕烧,我们家是真没钱呀!”

就在一旁站着的顾家五口:“……”

陆洵美都气笑了:“我们家为什么会着火?还不都是你们家白悦笙干的好事!你们家都着火了你还不积点儿口德?我看你们家就是太损了,老天爷开了眼,才会让你们家也尝尝被一把大火烧没了的滋味!”

陶丽眼珠子一瞪,冲着陆洵美撒泼:“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我看我们家这场火就是你们家放的。你们顾家想要报复我们家是不是?你赔我钱!赔我房子!”

陆洵美冷笑:“少在这儿放屁。我想报复你们家,直接让白悦笙去坐牢就行了。何必学你们家那些阴损招数。你也别仗着脸皮厚就乱说话,大家熟归熟,你乱喷粪我一样告你诽谤。”

陶丽气诘:“你——”

“哎呀你们两家就别吵了。陶丽你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造谣……”那人话音刚落,只听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一辆消防车迅速开了过来。

白家两口子哭天抢地地迎了上去:“你们怎么才来呀!我们家都要被烧成灰了!”

“我要投诉!你们消防站排查消防隐患不及时,害我家着了火。你们消防站必须赔偿我们家的经济损失!”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白家两口子的奇葩发言震惊了。

顾九阙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白悦笙不在,不由问道:“白悦笙呢?”

白悦笙不在白家。他这段时间忙着到处捡漏,一直神出鬼没的,谁也摸不准他的行踪。白家两口子也不多问,只会在白悦笙带回好东西的时候跟街坊邻居们炫耀。还说白悦笙的鉴宝天赋比顾九阙强多了。

“顾家小子也就是家学渊源,比我们家笙笙多学了一些屁用没有的知识。真要论起眼力,还得看我们家笙笙的。”白彦梁每每提起这件事,都特别得意。

“顾家还想拿修房子那一千六百多万卡我儿子,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家笙笙有多厉害。照我们家笙笙这个捡漏的速度,想要凑齐一千六百万,也就是再寻摸三五件古董的事儿。”

白家两口子还畅想着等还了顾家那一千六百万以后,他们白家也能靠着白悦笙捡漏发家致富。哪里能想到天降横祸,他们白家竟然也被一场大火烧没了。

看着烧成一片废墟的白家小院儿,白家两口子欲哭无泪:“我的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穷苦人啊!我的房啊!我的钱啊!这是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干的呀!”

正嚎丧着,一道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白彦梁双目赤红地掏出手机,粗声粗气地问道:“谁啊——”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白彦梁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你说什么?”

白彦梁死死握着手机,大脑一片茫然:“……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去……大夫,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听到白彦梁的话,坐在他旁边的陶丽直接懵了。等白彦梁挂断电话,陶丽一把握住他的胳膊:“怎么回事?儿子怎么了?”

白彦梁只觉得嗓子一片沙哑,他双眼无神地看着陶丽,干干巴巴地说道:“警察打来的,说咱儿子在去乡下捡漏的时候被人一棍子敲在了后脑勺上昏迷不醒,被好心人发现以后送到医院去了。现在要做手术,让家属赶紧过去。”

陶丽一听就急了:“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干的?在哪家医院啊?”

白彦梁报了个医院的名字。那家医院还不在京州市,而是在隔壁市。

陶丽急得差点没晕过去。家里刚刚着了一场大火,什么都烧没了。现在白悦笙又出了这么大事,还要动手术。都这么晚了,她上哪儿找钱去?就算是想去银行取钱,也得等明天一早银行开门,去补办银.行.卡和存单呀!

想到这里,陶丽眼巴巴地看向顾家人:“陆洵美,你能不能先借我点儿钱?”

陆洵美冷笑一声:“你冲我借什么钱?你得去找烧了你们家房子的人,让他赔你钱!希望你找到的人别跟你一样无赖,欠钱不还还满口喷粪。”

陶丽知道陆洵美是在拿话堵她的嘴,闻言眼圈通红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跟我计较了。我儿子躺在医院里生死不知,我跟老白得连夜赶过去,给笙笙送手术费。”

陆洵美哼了一声。人命关天,她懒得跟白家人计较。扭头看向顾九阙,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答应过要给他们免一百万的债务嘛!先别免了,把钱借给你白叔白姨。”

顾九阙没言语,直接给白彦梁夫妇开了一张一百万的现.金支.票,温声说道:“我相信白悦笙不会故意骗我。这个钱是给他提供线索的奖励。你们收下吧。不用还了。”

白彦梁接过支.票,一脸感动地说道:“九阙,叔叔就知道你是个大度的孩子。你跟笙笙关系那么好,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说罢,又一脸惋惜地说道:“早知道家里会着火,我就应该把笙笙带回来的几件古董送到博古斋去,那些瓷瓶字画至少也能值个几百万。我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更加后悔的是他们白家祖传的那几幅字画和首饰,这次着火都没来得及抢出来。首饰还有可能逃过一劫,那几幅字画恐怕是要烧成灰了。

想到白悦笙之前还说过,想把那两幅字画卖了筹钱还给顾家。白彦梁还舍不得。

现在想想,还不如当时就卖了。也不至于被一场火烧成灰。

白彦梁后悔得直扇自己的嘴巴子。

顾九阙没有说话。他知道白彦梁的感动和悔恨都是一时的。等过了这个节骨眼,他一定还会想办法赖掉顾家的账,甚至颠倒黑白,不遗余力地抹黑顾家。

但是顾九阙已经不怕了。他的目光看向白彦梁停在胡同口的那辆车,意味深长地提醒道:“天黑了,你们开车一定要小心。要是开长途的话,最好将车子先检查一遍再走。”

火灾,昏迷,这个剧情对于顾九阙来说可是非常熟悉的!他不知道这一系列事情会不会是疯三在报复警告白家,也不知道接下来白家夫妇会不会遭遇车祸。但他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

陶丽一把抢过支票,不耐烦地说道:“快走吧。有什么话回来再说,笙笙还等着咱们呢。”

说完,又瞪了顾九阙一眼。觉得顾九阙说话不吉利。要不是冲着这一百万,她非得好好呛呛顾九阙不可。

反倒是白彦梁,觉得顾九阙的提醒有道理。上前将车子检查了好一遍。

顾九阙静静看着,也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将同样的招数连续使用两遍呢!

陶丽小心翼翼将一百万支票揣好,又拜托街坊邻居们帮忙收拾残局。

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大家伙儿虽然看不惯白家两口子胡搅蛮缠不讲理,但是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会袖手旁观。毕竟远亲不如近邻。都在一个胡同里住着,再不对付也不能落井下石不是。没见顾家跟白家闹得那么不痛快,听到白悦笙在外地出事了,顾九阙还是给拿了一百万救急。

“之前白家两口子还到处说顾家没人情味儿,我看顾家最有人情味了。一百万说拿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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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白家人就是胡搅蛮缠不讲理,他家白悦笙喝酒闹事烧了顾家的房子,他们当父母的还磨磨唧唧不想赔钱。之前还想讹顾家一笔来着。摊上这样的臭无赖,顾家也是倒了血霉了。”

被街坊邻居们一致评价为倒了血霉的顾家五口正坐在家里吃晚饭。

折腾了这么久,饭菜都凉了。顾爸爸将凉掉的饭菜拿去厨房热了一回,口感自然比不上刚出锅时那么好吃。但是顾九阙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顾爸顾妈还以为顾九阙是太久没吃到家里的饭菜,却不知道让顾九阙胃口大开的其实另有其事。

第二天一大早,顾九阙出门晨练的时候,又从遛弯的大爷大妈口中得知了一个让他觉得神清气爽的消息。

“白家两口子去隔壁市医院的路上出车祸了!”

“听说是晚上太黑,没看清路,跟一辆大货车迎面撞上了。那个货车司机还是酒驾。”

“你说说!你说说!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白家也太倒霉了!”

“就一个晚上,家里着火,儿子在外地被打,两口子还在赶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看就是前段时间太张扬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白悦笙到处捡漏,肯定是被有心人盯上了呗!”

“所以老话都说财不外露呢!老祖宗的教训,肯定是有道理的。”

“那白家现在怎么办呀?房子烧没了,一家三口都进医院了。还都昏迷不醒。他们仨有人管吗?”

“肯定有亲戚帮忙照顾吧!”

顾九阙静静听了一会儿八卦。他也不知道住在这一片的街坊邻居们,消息为什么会这么灵通。但是这个不重要。顾九阙十分默契的融入诸位大爷大妈中间,忧心忡忡地问道:“白叔叔和白阿姨怎么样了?白悦笙的手术还顺利吗?他们人都没事吧?”

“这个就不知道了!就知道白家两口子被当地的人送到了医院,还在抢救呢!”说话的老大爷表示,他也是听他三叔爷家的堂兄的连桥说的。他三叔爷家的堂兄的连桥是隔壁市某区交警大会的警察。白家两口子出车祸这案子就归他负责。

顾九阙没再说话,他在考虑要不要去隔壁市探望一下白悦笙。然后在白悦笙醒来之后亲口告诉他,他爸妈为了给他送手术费,在路上遭遇车祸被送到医院抢救的消息。

这个想法让顾九阙怦然心动。然而思考过后,顾九阙还是放弃了。他并不想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将家里那只淡描青花白瓷碗锔好,顺便再去警局问一下有没有疯三的线索。

这么想着,顾九阙转身去了早市。买了豆浆油条豆腐脑回家。

顾爸爸站在院子里洗漱,顾爷爷站在那颗老樟树下打太极。

今日天气晴好,顾奶奶抱了几本书出来晒。顾妈妈则坐在顾九阙最喜欢的那只摇椅上,手里拿着小鱼干逗弄着不知从哪儿跑来的三花大野猫。

大野猫“喵呜喵呜”的叫着,时不时还要蹿上院子正中的那只大清花瓷的碗莲盆缸边缘,伸出爪子捞里面的莲花和金鱼,又被顾妈妈眼疾手快地抱了下去。

顾九阙提着早餐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这一幕。

晨曦的阳光金灿灿的,给院子里的人和景致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凉爽的秋风从四面八方吹来,霎时间,满目秋意从头顶倾泻,墙角栏下的芍药随风摇曳,霎时间满院花香。

*

吃过早饭,文管局的修复师们也叽叽喳喳地上门了。

顾爷爷和顾九阙去B国参加拍卖会这段时间,西厢房的修复进度一直有条不紊地向前推动着。

年轻的修复师们在顾奶奶和文管局领导的带领下,严格遵守顾九阙的修葺笔记,不仅全面勘察了顾家老宅的主要结构,还参与了西厢房的重建工作。他们每天早上来,晚上走,工作之余还跟顾奶奶请教了许多文物修复方面的技巧和知识。每个人都觉得获益良多,对顾家人的观感也越来越好。

因此当他们听说了白家也被一场大火烧成废墟的消息以后,他们一边觉得白家是恶有恶报,一边又为白家小院感到惋惜。

“那也是一栋至少有五六百年历史的老建筑呢!就这么被烧了真是太可惜了。”

“现在天气干燥,太容易引起火灾了。尤其这边还都是木石为主的古建筑。”

“听说起火原因是电路短路呢!真是奇怪,这片老建筑不是前段时间才排查过嘛!怎么会突然短路?”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纵火呀!”

这话一出,其他人齐刷刷地看向说话的人。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方知淼挠了挠脸颊:“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好端端的房子,怎么会突然电线短路?”

“要是真的有人故意放火,那这个人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是啊!真的太丧心病狂了。”顾九阙一边干活儿,一边低垂着眼眸说道。

这么丧心病狂的人,怎么能让他一直流窜在外呢!

正沉吟间,顾九阙的手机响了。

他随手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是白悦笙。

顾九阙接通电话的瞬间,点了下录音键。听筒另一端瞬间传来白悦笙的哭声:“顾九阙,你知不知道,我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

顾九阙心平气和地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都是因为你才会遭到他们的报复!”想到自己遭遇的一切,白悦笙瞬间崩溃了。他在病床上嚎啕大哭,委屈的控诉道:“我就知道,我就不应该多管闲事。我就不应该告诉你割断你爸爸刹车线的那个人是谁。现在那个人来报复我来了。都是你的错!”

顾九阙问他:“他们是谁?你怎么知道你遭遇的一切都是割断我爸刹车线的人在报复你?你不要多想——”

“我没有多想!我就是知道!那些人本来就是冲着你们顾家来的。凭什么最后要报复到我的身上。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错!”白悦笙不等顾九阙把话说完,尖叫着打断了他的话,声嘶力竭地说道:“明明是你们顾家惹上的麻烦,凭什么倒霉的人是我?我们白家落得这么惨,都是因为我想帮助你捉到害你爸的人。你必须要对我负责。”

顾九阙已经习惯了白悦笙层出不穷的道德绑架方式,他耐心等着白悦笙说完,才开口道:“你是为了十五万的报酬才将那个人的线索告诉我的。这是一笔交易,我们家为此还额外支付了一百万。这笔钱已经被你爸妈拿走了。”

“还有,我们顾家究竟惹上了什么麻烦?”顾九阙握着手机,声音平静地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电话另一端,白悦笙歇斯底里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顾九阙耐心说道:“白悦笙,你要是知道了什么,可以跟警察说。你不是担心他们报复你吗?那你想办法把他们捉住。只要捉住了他们,你就安全了。”

第30章

察觉到顾九阙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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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度下隐藏的那一丝不想多管闲事的冷淡,白悦笙脸色微微一变,他哭着冲顾九阙道:“顾九阙,你不能这样对我。就算我当初是为了钱,才把疯三的线索告诉你。可我也是想帮你的呀。如果不是为了帮你尽快捉住他,我只要随便编出几条线索骗你就行了。何必要说那么多,还引来了他们的报复?”

顾九阙疑惑问道:“疯三是谁?”

白悦笙哭声一僵,他心虚地咬紧了嘴唇。

在医院醒过来以后,白悦笙从警察口中得知被人打晕的来龙去脉——大概是因为捡漏次数太多被坏人盯上了。那人趁他不备一棒子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不仅把他打晕了,还抢走了他花费一万块钱,从当地老乡家里收来的一只鸡缸杯。

白悦笙知道那只鸡缸杯如果拿到拍卖会上,应该能拍出三个亿的天价。也就是说,他被人劫走了一只价值三个亿的古董鸡缸杯,还被人打晕了扔在野地里,差点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劫后余生的后怕吓得白悦笙脸都白了,可他更心疼自己被抢走的那只鸡缸杯。

那可是整整三个亿啊!他烧了顾家一间西厢房,需要赔给顾家的钱也就只有一千六百万。只要他把这只鸡缸杯完好无损的带回去,再想办法送到一个靠谱的拍卖会上,他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有了。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白悦笙越想越恨。劫匪朝着他后脑勺打的那一棒子虽然没有给白悦笙造成致命伤害,但也给白悦笙留下了中度脑震荡的后遗症。他顶着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努力回忆他在乡下捡漏的经过,希望警察能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尽快把坏人抓到,把他的鸡缸杯找回来。

然而,还没等白悦笙回忆起自己被打晕的细节,他又从警察口中得知白彦梁夫妇为了给他送手术费,连夜开车往这边赶,结果却在半路上遭遇车祸被送往医院抢救的消息。还知道了家里被一场大火烧成废墟的噩耗!

一夜之间,白家竟然连续遭遇这么多次人祸,白悦笙简直要疯了。他不明白这世上的坏人为什么会这么多?他只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赚更多钱,过上更好的生活。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针对他?为什么那些坏人一个个都盯上了他?

凭什么别人鉴宝捡漏的过程那么轻松容易,他想捡点漏就要被各种人算计,还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白悦笙愤懑,不平,觉得自己倒霉,连老天爷都在针对他。

然而当他得知家里莫名其妙发生的火灾和父母意外遭遇的车祸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拨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白悦笙所有的愤懑不平在一瞬间转化为惊恐和害怕。

白悦笙终于意识到自己遭遇的一切应该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处心积虑的报复他。

哪里会有那么多意外在一天时间内接踵而至?火灾,车祸,甚至是被人打晕后抢走珍宝,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白悦笙每每想到这些字眼,就兴奋地浑身战栗,直到他也遭遇了这一切。

“是疯三!一定是疯三!”白悦笙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紧张又神经兮兮地咬起指甲:“一定是疯三在报复我。”

报复他多嘴提供线索!报复他好心管了顾家的闲事!所以才会让白家也遭遇一场火灾,一场车祸,甚至还派人跟踪他,在他成功捡漏鸡缸杯以后打晕他,再抢走那只价值三个亿的鸡缸杯!

警察离开后,白悦笙躺在病床上瑟瑟发抖。一边惊恐于自己被一个变态疯子盯上了,一边又克制不住地怨恨起顾九阙!

都是顾九阙的错!要不是顾九阙,他怎么会接连遭遇这么多倒霉事?又怎么可能会惹上那种疯子?

那个疯三接下来还会做什么?不会是想杀了他灭口吧?还有疯三背后的人,会不会记恨他,会不会指使疯三继续报复他?

白悦笙越想越怕。他之前有多心疼那个人的悲惨身世,欣赏那个人的狠辣手段,赞叹那个人的缜密思维,崇拜那个人的不择手段,现在就有多么的担惊受怕。只要幻想一下那个人的手段会用在自己身上,白悦笙就觉得难以呼吸。他没办法冷静思考,他感觉心脏都要骤停了。

都怪顾九阙!

白悦笙在心底歇斯底里的怒吼!

要不是顾九阙逼他尽快还上一千六百多万的欠款,还威胁他不还钱就让他去坐牢,他又怎么会那么着急的到处筹钱?要不是为了尽快筹钱,他又怎么可能为了区区十五万块,就向顾九阙透露疯三的线索?又怎么会惹来疯三穷凶极恶的报复?

他被人打晕抢走价值三个亿的鸡缸杯,白家的房子被烧了,白彦梁夫妇车祸被送往医院抢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顾九阙逼他说出疯三的线索!他们白家分明是替顾家顶了血光之灾。凭什么白家这么倒霉,凭什么顾家安然无恙?

白悦笙越想越不忿,只觉得胸腔里堆积的怒火和愤恨简直要把他烧成灰烬。白悦笙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他给顾九阙打了一通电话,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发泄着自己的惊恐和愤怒。将白家遭遇的一切意外都归咎于顾九阙。

是顾九阙害了他,害了白家。

白悦笙愤懑不平,只想发泄情绪,然而他却忘了人越慌乱的时候越容易出错。他把白家遭遇的厄运全部归咎到顾家的身上,想让顾九阙对白家的损失负责。却因为口不择言,顺嘴说出了疯三这个名字。还被顾九阙听去了。

顾九阙问他疯三是谁?可是白悦笙能怎么回答呢?仅仅只是含糊不清地透露出疯三的身高体重,就让白家遭遇了这么疯狂的报复。他要是再说出疯三是谁,那些人会不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顾九阙,你不能这样对我。”白悦笙哭哑了嗓子,忍不住央求道:“我们白家都是因为你,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你不能不管我。”

顾九阙没有想到白悦笙竟然这么理直气壮,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好笑。他反问白悦笙:“你为什么会觉得找我有用?就像你说的,跟踪你去隔壁市,趁着四下无人把你打晕后扔在野外,还抢走你鸡缸杯的人不是我。让白家因为电路短路着火,烧成一片废墟的人也不是我。让你爸妈出车祸的人更不是我。”

电话另一端,白悦笙哭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他在电话里苦苦哀求顾九阙:“你能帮我的,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去找沈珩,让他帮你抓住疯三。甚至帮你抓住疯三背后的人。他那么有钱,那么厉害,又那么喜欢你,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帮你的。”

“疯三背后还有人?”顾九阙将方知淼他们亲手做的尺寸不符的榫卯全部挑出来,又在旁边画出图纸标明每个零件不达标的地方,示意众人返工重做。这才明知故问地询问白悦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白悦笙已经顾不上自己像个筛子似的越漏越多。即将被人疯狂报复的恐惧让他没有办法再遮遮掩掩。涉及到了自己的性命安危,此时此刻的白悦笙比谁都想看到疯三和他背后的人尽快落网。

但他还是不敢直接说出疯三背后那个人的名字。面对顾九阙的疑惑,白悦笙也只能支支吾吾地辩解道:“我是猜的。你们顾家怎么可能会惹到疯三这种人?肯定是他背后的人指使他这么干的。”

“疯三又是哪种人?你好像很熟悉他的样子?”顾九阙继续追问。

奈何白悦笙已经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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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溃了。他被家人遭遇的一连串噩耗吓破了胆,根本不理会顾九阙的旁敲侧击。一个劲儿地撺掇顾九阙去求沈珩,让沈珩帮忙抓住疯三和他背后的人。只有这样,白悦笙和白家才能继续过安稳日子。

“你相信我,疯三和他背后的人都是你们顾家的仇人。他们本来就是冲着顾家来的。就算你不想对付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他们一定会让顾家家破人亡的!你快点去找沈珩,让他帮你对付疯三。”

“你太危言耸听了。”顾九阙轻笑着说道:“我跟沈总非亲非故,怎么可能为了不相干的事情去麻烦他。更何况你说的话也没有任何证据,全部都是你的臆想。”

白悦笙尖叫着反驳顾九阙的话:“不是臆想!不是臆想!我说的全都是真的,疯三和他背后的人真的想置你们顾家于死地。你相信我。”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顾九阙换一只手握住手机,冰冷缜密的声音从听筒的另一端直直插入白悦笙的耳朵里:“白悦笙,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知道那个叫疯三的人剪断了我爸的刹车线,也知道疯三背后的人是谁,知道他们处心积虑想要置顾家于死地。但你并没有在事先提醒我,反而打着告白失败的借口,在他们动手当天偷偷跑进顾家放火烧屋。”

“你跟那些居心叵测,一心想要害死顾家的人配合得倒是挺默契。你说他们制造车祸是想要顾家人的命,你在顾家放了一把火,又想从顾家身上得到什么呢?”

“我没有!”听到顾九阙的分析,白悦笙下意识为自己辩解:“我没想从顾家得到任何东西!我也不是故意放火烧了你们家的房子,我当时真的是喝醉了……”

顾九阙没有理会白悦笙苍白无力的辩解,继续说道:“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剪断我爸刹车线的人放火烧了白家的宅子,害你爸妈出了车祸,还派人跟踪你,将你打晕后抢走了你从老乡家里收来的鸡缸杯?”

“火灾,车祸,抢宝,这分明是三个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发生的意外,你竟然能够联想到同一个人的身上。甚至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直接断定白家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泄露了疯三的线索,才会遭到他们的报复。你怎么知道对方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在同一天策划这么多事情?还知道对方有本事雇佣一个酒驾的货车司机,故意开车撞向你爸妈,制造一起车祸意外?”

“是不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火灾、车祸和抢宝本来就是人为制造的一连串阴谋。”

白悦笙握着电话的手全都是汗,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九阙继续推断:“你拿不出证据,却又这么肯定害你们白家的人一定是疯三和他背后的人,是不是因为你知道,这些手段本来应该是他们用到顾家身上的。现在却报复到了你的身上。你害怕了。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因为你知道与虎谋皮是有危险的,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反噬。你很熟悉疯三和他背后的人。你知道他们的手段,害怕他们的报复。所以才会打电话给我。你跟我说白家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顾家,是想引起我的愧疚。你想利用这份愧疚,操控我去求沈总,让他帮忙抓住疯三和他背后的人。”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敢直接去找警察呢?是不是因为你没办法解释,你为什么会知道疯三和他背后的人想要害死顾家?除非你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你说疯三和他背后的人制造车祸是为了害死顾家的人,那么你制造火灾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里,顾九阙微微一顿,轻飘飘地说出了他很久以前就有过的猜测:“是为了抢宝吗?”

白悦笙张口结舌,他的脑门溢出一片冷汗,头发湿漉漉地黏在额头上,看上去狼狈急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顾九阙的话。

顾九阙继续分析道:“所以你们现在,是窝里反了吗?你打电话给我,故意向我泄露疯三和他背后的人想要置顾家于死地的消息,其实是想让我正面对上疯三和他背后的人,这样你就能躲在我的后面,看着鹬蚌相争,好让你这个渔翁得利?你的算盘打得很好,就是太喜欢把别人当成傻子了。”

顾九阙挂断电话站起身,看着周围一圈支棱着耳朵偷听他讲电话,又一脸担忧地看向他的年轻修复师们,温声说道:“你们继续干活,我去派出所一趟。”

*

十分钟后,顾九阙的身影出现在顾家大宅辖区内的派出所。接待他的仍旧是之前那位收了他肖像画的年轻警察。

顾九阙将刚刚他跟白悦笙通电话的录音交给了警察。表情带着恰到好处的伤心和难过,还有一丝丝所信非人的复杂,百感交集地说道:“我本来以为,白悦笙在我家放的那把火真是一场意外。他是因为告白被我拒绝了不开心,才会一气之下跑到我家里借酒浇愁,不小心烧着了西厢房。可是现在……”

顾九阙微微叹息,白悦笙在电话里透露的消息让顾九阙很难相信白悦笙对顾家遭遇的一切都不知情。而白悦笙口中的疯三,以及疯三背后那个处心积虑想要陷害顾家的人,也让顾九阙顺理成章地把顾爸爸刹车线被剪断这件事,跟他们祖父两人在B国遭遇的拍卖风波联系了起来。

“当时金重轩确实提到过,他在拍卖会上掉包雍正印玺的原因是想陷害我爷爷。可是这种言论实在是太荒谬了。因为当时在拍卖会上成功竞拍到雍正帝御宝白玉九螭钮方玺的客户并不是请我爷爷去B国参加拍卖会的周牧周老板,而是另外一个人。既然如此,金重轩想要通过赝品陷害我爷爷的说法根本就是行不通的。但是这个金家确实对我爷爷抱有敌意。”

“白悦笙说疯三背后的人指使疯三在我爸的车上动手脚,还说他们的目的是想要让顾家家破人亡。我就猜测疯三背后的人会不会也是金家?我觉得白悦笙应该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白悦笙却不肯告诉我。我不知道他有什么顾虑,他甚至觉得白家遭遇的火灾,白彦梁和陶丽遭遇的车祸,包括他被人盯梢打晕抢走了鸡缸杯,都是那个疯三在报复他。他好像很熟悉疯三和他背后的人。”

顾九阙在警察面前,也毫不掩饰自己对白悦笙的怀疑。

顾九阙的猜测有理有据,但是在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警方并不会随意相信任何一种猜测,他们只是将顾九阙提供的录音备份,客观且严谨地宽慰道:“非常感谢你提供的线索,我们一定会尽快抓住案犯。”

又说道:“我们也会根据你提供的线索,去找白悦笙谈话。希望他能将他知道的消息都告诉我们。”

“我相信他会的。配合警方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顾九阙真诚地跟警察道谢。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就看到消息灵通的街坊邻居们正蹲在胡同口那颗老槐树下等着他。

瞧见顾九阙从派出所出来,一群人蜂拥而上,围着顾九阙七嘴八舌地问道:“你跟警察都说了什么?白家小子跟割断你爸刹车线的人真的是同伙吗?”

“他是不是故意放火烧了你们家的房子?”

顾九阙看了一眼躲在人群后面的方知淼等人。很显然,消息灵通的街坊邻居是从他们口中得到的消息。

方知淼有些心虚,觉得自己不应该偷听顾九阙跟别人讲电话。更不应该图一时嘴快,跟街坊邻居大肆宣扬顾家的私事。可他实在是太气愤了,他从没见过白悦笙这么不要脸的人!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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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没造谣!那个白悦笙本来就有问题。他要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为什么不敢直接跟警察说?”注意到顾九阙看向他的视线,方知淼梗着脖子说道:“都已经跟坏人狼狈为奸了,还好意思摆出那么一副无辜的嘴脸。真把我恶心坏了。他居然还想把白家的事情赖到你的头上?凭什么啊!他们白家被打击报复了也是活该,那都是报应。”

街坊邻居一片哗然。

“白家小子真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不会吧。我之前看他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还觉得他是一个好孩子呢!”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爸妈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能好到哪里去?”

“可他为什么要跟别人合谋算计顾家啊?”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为了谋财害命呗。你们想想,要是顾家也跟白家似的,被一场大火烧没了,顾玉圭两口子再因为刹车线被剪断出点什么事,顾家会怎么样?”

“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那他为什么要出卖那个疯三?他要是不提供疯三的线索,疯三也不会报复他吧?”

“内部分赃不均,狗咬狗了吧!谁知道呢!”

听到这里,顾九阙缓缓开口:“我没有证据,也只是猜测。警察说他们会跟白悦笙联系,尽快调查清楚事情真相的。”

“在此之前,我们先别这么说吧。万一冤枉了白悦笙就不好了。”

街坊邻居们嗤之以鼻:“这怎么能是冤枉他呢?他既然知道这么多,却不肯说出来。还要赶在别人动手害人的时候放火烧宅子,就算没跟人合谋,也绝对是想趁火打劫。怎么都清白不了。”

顾九阙没再说话了。

看着顾九阙霁月光风的应对,年轻的修复师们只觉得越发心虚了。

程媛小心翼翼地看着顾九阙:“大神,你没生气吧?我们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大家伙儿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太激动了。被街坊邻居们给听见了。”

“你别怪我们好不好?”

顾九阙微微一笑。他怎么会责怪他们呢。他们的反应是如此的直白可爱。

顾九阙眼眸微垂。他怎么会允许手上沾满了顾家鲜血的人,一脸无辜地站在世人面前装可怜呢!

他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不就是想将白悦笙清白无辜的表皮剥下来,让世人看清楚他无害表象下的肮脏和贪婪吗?

如今事情分明在朝着他预期的方向发展,他感谢他们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他们。

顾家四口也在人群中,他们也是听到了修复师的议论,才急匆匆赶过来的。

陆洵美小心翼翼打量着顾九阙的神色:“你没事吧?你脸色不太好看。”

顾九阙摇了摇头。他没什么事,只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有点不太适应。

金色的阳光穿过金黄的树叶,斑驳照在每个人的身上。

低头的瞬间,顾九阙忽然注意到他的手指上还粘着一些木屑和油漆颜料。

看上去脏脏的。不过没关系,他想。

习惯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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