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凉忽然想起。

今日就是北凉王妃的死寂。

难怪，徐骁会忽然唤他回家。

徐凉点了点头，走到了那老者身前，缓缓盘膝坐下，摘下了在外面一直戴着的白色眼纱。

李义山皱着眉头，还在想着棋盘内的事情，或者其他什么事情。

但在又看到了这一双重瞳后，那持棋子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了几下，心神恍惚。

这就是那个生来只哭了片刻，就用这双重瞳开始好奇打量着周围环境世界，一岁会走路念字，三岁就精通诸子百家学术，五岁以再无任何成人可教授什么了的天才少年，天生重瞳者。

“你来替你父亲下下一步的棋吧，你，之前下过棋吗？”老人和蔼可亲的笑着，收起了略显颤抖的手。

“会点。”徐凉点头，手持黑子，快速落在棋盘之中。

“咦。”老人略显惊讶，然后也跟着落下棋子。

啪！

徐凉看也不看棋盘，再次快速落下棋子。

老人神情严肃，提醒道：“性子还是太急躁了，你若是仔细想想，其实还有很多路可以走，比如这里，下在这里，就能牵扯我这边……”

“还下不下？”徐凉打断了对方。

老人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满，然后跟着快速落子。

徐凉再次落子，还是那暴雨梨花之势。

老人紧跟着快速落子。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两人已经没了思考的时间，看对方落子后，就立马跟上，填上棋子。

啪啪啪的声音，将站在远处眺望风景的徐骁吸引了过来。

义子之中，最为智勇双全的白衣杀神陈知报皱眉道：“他还是太年轻了，如此急躁。”

徐骁看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道：“下的好下的妙，哈哈哈哈。”

老人与徐凉比拼了片刻，体力大幅度的下降，额间布满汗水，手臂也显得有些沉重起来。

再次提子后，老人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不再跟着徐凉的速度下棋，开始恢复以前他下棋的速度，思考时间，落子步骤。

可就在下一刻。

徐凉起身，摇头道：“我输了，不下了。”

“我经验棋术都不如你，而且，你下棋太慢。”徐凉大言不惭的说着。

李义山苦笑：“我都是一个老头子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如果是年轻时候，我定要和你下上一百盘，一千盘棋，简直太舒服了，哈哈哈。”

“何来舒服之言？”陈知报眉头紧皱。

李义山缓缓收起棋子，解释道：“棋盘中一方，都以赢了另外一方为荣，既然定输赢，那就没有什么光明正大可言，他欺我年迈，不能以他速度下棋，他也激我，试探我性子，

他步步杀招，想都不用想，就是为了赢，

吃下一子，我就难受一分，哪怕我下面还能吃下他很多子，

但那一刻非常难受，而且他一直让我感觉到很难受，

最后我要收盘了的时候，他小子又不下了，我难受压抑了好半天，一口气差点没吐出来，

不过如果是年轻的时候，我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我肯定能够和他一样，看什么长远，看什么未来，现在，舒服了就行，

不对！

他不是急功近利，他是来时就在开始给我下套，反正输赢，他都只是在下棋而已，而我是在试探他，所以我会走心，而他不会，

好小子！”

老人想到了徐凉每一步棋，但却忽略了棋盘之外的徐凉。

老人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步入徐凉许多设计之中，步步为营。

“你身穿白衣，让人看起来很干净，也是喜欢素雅之人，但昔日我听闻，当初在操场演练兵阵的时候，你藏在污泥下三日，最终将敌方将领斩首，老少军伍愣是没人摸得准你的性子布局，你啊……”

老人无奈的苦笑着。

“晚辈徐凉，拜见老先生。”

下一刻，徐凉忽然拱手，以先生礼示李义山。

李义山快速反应过来，摆手道：“我没教过你什么，只是你的种种行径，让我有些手痒了，反正无聊。”

昔日在军营时，徐凉与北凉军队的人领兵交过手，对阵过种种古怪阴险的阵法与踏入过复杂的陷阱设计。

徐凉那时还以为这是北凉军中那些战场杀伐习惯了的将领所为。

刚刚和李义山下了一盘棋后，徐凉忽然明白，昔日那练兵对阵，只怕是有这个老头在背后插手的影子了。

试探了一下。

对方直接承认。

若是小泥人在这，她就会惊讶连连。

明明在武当山上的时候，徐凉是一个肯去挑水，锄草挖土的普通少年。

可在北凉清凉山脚，徐凉又变成了一副阴谋诡计城府极深的谋士。

这种身份转变，大概是没几个人做的如他这般随心所欲，如臂使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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