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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机关停下之时,向竟堂已?经?被扎成了一个刺猬,站在他身旁的傅烟,也已?经?身中数箭而亡。

唯独坐在上首的魏国公,安然无恙。

他冷冷地看?着向竟堂的尸体,突然笑了一下,说?道?:“杀人?就?杀人?,废话那么?多?。”

大厅内还有几个受伤未死?的傅家人?,在哭号惊叫。

傅二爷托着两条被射伤的腿往前爬,大叫:“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只有傅衡和傅征才是傅家的孩子吗?那我们算什么??”

魏国公:“他们是傅家院子里的芝兰玉树,你们就?只是与?其争抢养分的杂草而已?。今日用你们这一院子的杂草,换向家一株芝兰玉树,你们也算死?得?其所了。”

“爹,你好狠的心。”傅二爷哭道?。

“那你记住了,下辈子不?要托生在公侯之家,去做个山野农夫,或许更适合你这种庸才。”魏国公并不?看?他,眼睛一直盯着外面,他在等,等外面的卫兵冲进来。

片刻后,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魏国公看?了一眼傅二爷,转身闪入内堂,那一眼很冷,仿佛他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具死?尸,一具毫无用处的死?尸。

这一刻,傅二爷恨极了他的父亲,当卫兵们冲进大厅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地大叫道?:“魏国公在内堂,快去追,快。”

部分卫兵听了他的喊叫,立刻往内堂奔去,也有几个停了下来,挥刀解决掉大厅内还活着的几人?,包括傅二爷。

内堂庭院之中,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卫兵,突然,整个国公府开始地动山摇,各种机关暗器乱飞,接着便是房塌屋倒,桐油遍地,烈火高燃。

辉煌赫赫了两百年的国公府,已?经?化为一座人?间地狱。

傅家人?没能出来,进去的向竟堂和河东卫兵也没能出来。

大火燃烧了一天一夜,傅氏用一场自毁式的同归于尽,展示了其百年底蕴,也向新皇挥出了一记重拳。

云京城里的百年贵族世家可以不?发声,但?不?是你能够随便欺负的。

向砌动的第一刀,就?陪上了一个最优秀的儿子。

消息传进皇宫的时候,向砌还在和傅雪容在床上颠鸾倒凤,小太监们不?敢贸然禀报,只得?在门外等着,这一等便是两个多?时辰。

向砌睡醒了,披着衣服走到外面,来人?才将消息呈上去。

向砌闻言,暴怒:“你说?什么?,老?四死?了?”

“皇上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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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卫军首领连连磕头。

“恕罪!恕罪!恕什么?罪!把容妃拖出去,乱棍打死?。”向砌怒道?。

小太监们立刻走进内室,将衣衫不?整齐的傅雪容拉了出来。

傅雪容大叫道?:“皇上饶命啊,臣妾什么?也不?知道?,臣妾是无辜的。”

“朕管你是不?是无辜的,十个魏国公府也比不?上朕的老?四,我儿征战沙场无往不?胜,最后就?毁在你们这些贱.人?手里,你还敢说?自己是无辜的。”向砌双手托着自己肥胖的肚子,双眼圆瞪,怒骂道?,“老?子的一员大将,就?死?在你个娘们手里,打,给我堵上嘴,扒光了衣服打。”

傅雪容被拉下去了,但?是他仍不?解气,接着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追杀傅征,关闭城门,刮地三尺,搜捕傅氏余孽。”

这件事情,震动了整个云京,自然也传到了南园。

向冷月走进来的时候,赵洵正躺在暖阁里的摇椅上,逗弄新得?来的小白鸟,嘴里嘀咕着:“小白啊,小白,你可比小黄听话可人?多?了。”

“听话的鸟儿才活得?长久,那不?听话的,都已?经?早早地埋土里了。”

“那你是听话的鸟儿,还是不?听话的鸟儿。”向冷月微笑着柔声问道?。

“我当然是听话的鸟儿啊,王妃让我往东飞,我绝对不?往西?飞,王妃喂我吃谷子,我绝对不?吃大米。”赵洵晃悠着摇椅,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温柔,是有什么?好事吗?”

“是有好事啊,你当爹了,这个事情好不?好?”向冷月左手拿着剑,走到摇椅前,伸手去逗弄那只小白鸟。

赵洵叹息一声,道?:“你不?是已?经?把冒牌货给处理了吗?是之前留下的?”

“不?是。”向冷月笑道?。

“不?是,那你又找了一个?这么?快就?能让那些女人?怀孕了?挺有本事啊。”赵洵啧啧道?,对于这种被强往头上按绿帽子的事情,完全无所谓。

“不?是他有本事,是你挺有本事的。”

“刺啦。”

“啊——”

寒光一闪,长剑出鞘。

向冷月手中的长剑狠狠地钉在赵洵的脐下三寸之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赵洵身上素白色的衣衫。

“你……你……”他痛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向冷月拿着剑,在他身上一下一下地擦着,擦掉上边猩红的脏血,那红色一抹一抹地留在赵洵的衣衫上。

她看?着他笑,那笑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不?是说?不?行吗?怎么?,跟我不?行,跟傅烟就?行了。”

“我真是小看?了你这个病秧子啊,你明明就?行得?很嘛,偷偷摸摸几次,就?能让傅烟怀胎。”

“你要当爹了,开不?开心,应该很开心吧。”

“傅……烟……孩子……”赵洵艰难地开口。

“你是怎么?想的,让我猜猜,你喜欢傅烟,应该不?是吧?我看?你在南园逗鸟逗得?挺乐呵的,一点也没有想起你的小相?好啊。”

“那是为什么?呢?想利用傅家给你养孩子,等过几年,将我和向家踢开,让傅家扶持你的儿子上位?不?,不?,不?,傅家手里又没有兵,扶持不?动啊。”

“哦,我明白了,你是既想生个儿子,又怕自己这个废物被自己的儿子取代?,所以只能偷偷的生,等哪天自己不?行了,再把儿子拉出来顶上。”

“哈哈,你真是自私凉薄的透顶,跟我真配,我要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本性,说?不?得?我会爱上你呢。”向冷月嫩白的手指划过赵洵的额头,勾下一抹冷汗。

“宫里小产的那两个孩子,是你动的手吧,害怕他们生出来,威胁到你?你的心可真黑啊,看?着我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白忙活,是不?是很好笑?”

“孩子……”赵洵颤抖着声音问道?,身下的血越来越多?,他的脸越来越白,白得?几近透明。

“孩子啊?你的孩子吗?你跟傅烟媾和造出来的那个孽种?”

“哦,让我想想。”她歪着脑袋,好像真的在认真去想,片刻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俯身盯着赵洵的眼睛,轻声道?,“你们俩还真厉害,睡一觉而已?,直接灭了整个魏国公府满门,哈哈,还附带上了容太妃那个老?妖精,嗯,还有我四哥。”

“傅雪容,在后宫混了这么?多?年,都成精了。你不?知道?吧?她爬了我爹的床,又被封为容妃了,不?过这次当了一天的容妃,就?被乱棍打死?了。”

“哦,还有我四哥,不?是常胜将军吗?哈哈,也被你俩给带走了,死?得?别提有多?憋屈了。”

“你为什么?还没有死?,不?是血只要流得?够多?就?会死?吗?”她坐到旁边的锦榻上,手托着腮,看?着赵洵,像是在欣赏一幅画。

“人?垂死?的时候真美,我都要爱上你了。”她说?,“不?过我最恨别人?背叛我了,你背叛了我就?必须死?,死?在我手里,死?在我面前。真遗憾,傅烟死?得?太快了,没等到我去杀她。”

“她死?了?”赵洵激动地问道?。

向冷月幽幽道?:“死?了啊,死?得?可惨了,万箭穿心,尸骨无存,带着你的孩子一起死?了。等你死?了,你们说?不?定还能在那边遇到呢。”

赵洵双手抓住摇椅扶手,撑起一口气,疯魔地笑道?:“背叛你,背叛你的人?多?了去了,你爹就?是,宫里那两个小产的孩子,可不?是我动的手,是你爹,是你爹。你爹自己想当皇帝,怎么?可能让宫里生下孩子。”

“你就?是你爹权力路上的垫脚石,现在没用了,就?一脚踢开了。”

“你抢了萧霁月的位置,以为就?能当皇后当太后了,痴心妄想,你就?是你爹手里的提线木偶而已?。萧霁月能在淮南道?做主?,你在河东道?说?得?上话吗?”

“你以为你很厉害?你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疯子而已?,一个疯子,哈哈,背叛你的都要死?,那第一个死?的,就?应该是你爹,有本事你去把你爹杀了啊,到时候我做鬼也能高看?你一眼。”

“没有你爹提着线,你什么?都不?是,你连给萧霁月提鞋都不?配,萧霁月才是我们赵家挑选的皇后,未来的太后,你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他马上要死?了,他也疯了,只能疯狂地拿那个传闻中的女人?,打击向冷月。

或者心底下,还存在着一个恶毒的想法,激怒向冷月,让她去对付萧霁月,借用萧霁月的手,杀了这个女人?,为自己报仇。

“你和你爹都是跳梁小丑,我就?在下边等着,等着你和你爹一起下来。”

“这天下永远都不?会姓向。”赵洵奋力向天喊出这一句,人?便没了气息。

他短暂的一生,定格在了这一句话上.

那一日,傅衡进入春水巷的民房之后,就?被人?带进了地道?,在地下七走八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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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个时辰,进入一处房间,房间仍然还是在地下,里面点着一盏油灯,昏昏黄黄的,不?甚光亮。

靠墙的一张木床上,躺着一个人?,身着朴素,身姿却透着一股洒脱劲。

他曲着一条腿,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

带路的蓝衣男子扯着嗓子叫道?:“汤哥,大主?顾到了。”

男子眼睛不?争,晃了晃腿,嫌弃道?:“什么?样的大主?顾,都往我面前送,没看?我正忙着呢。”

“汤哥,这个真的大。”

“有多?大,比萧鹰那只鸟儿还大?”那男人?一脸厌烦地缓缓睁开眼睛,往门口看?来。

带路男子两只手臂张开到最大,把傅衡往里面一框,笑嘻嘻地展示给床上的男人?看?。

那人?倏然瞪大了一双眼睛,跳起来,叫道?:“傅大公子,你们府里还真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傅衡警惕道?。

“我怎么?知道??我当然知道?啊,我们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小姐答应魏国公的一个承诺,国公府生死?存亡之际,负责救出一人?,送离京城。你人?都在这里了,可不?就?是已?经?出事了么?。”他们的任务当然不?只这一个,但?是要显得?他们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还了多?么?大的一个人?情债,必须帮小姐吹到天上去。

傅衡:“阁下刚才说?的萧鹰是?”

“哦,那个啊,是同行,不?用管他。”汤行笑道?,“在下姓汤名行,是小姐座下第一红人?,为其左膀右臂。”

“你说?的是萧霁月?”傅衡问。

“对。我知道?傅大公子跟我们小姐是故交,咱们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快过来坐,坐下慢慢聊。”汤行招呼着傅衡在屋子中间一张木桌前坐下,桌上空空如也,连个茶壶茶杯都没有。

汤行用衣服袖子擦了擦桌子,讪笑道?:“条件有点简陋,不?过安全是绝对的安全。做咱们这一样的,别的不?重要,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傅衡点点头,回道?:“嗯,汤先生说?得?对。”

“别,别,别,你叫我汤行就?行,自己人?,叫名字显得?亲近。”汤行忽然朝门口喊道?,“狗子,端两碗水来,没看?见傅大公子渴了吗?”

“我还好。”傅衡道?,“那你也叫我傅衡吧,如今落难在外,哪里还是什么?公子。”

“傅公子的难处都是一时的,很快就?会过去,以您跟我们小姐的关系,我要是直呼名字了,那是不?尊重我们小姐。”汤行说?得?煞有其事。

狗子端上来两碗水,是真的两碗水,两个大瓷碗,里面是清清凉凉的水,没有茶叶也不?热。

汤行端起来靠近自己那边的一碗,喝了一口,问道?:“傅公子,你把国公府如今的情况跟我说?一下,咱们也好有个准备,看?看?怎么?安排。”

傅衡点点头,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傅征和傅婵两人?。

汤行沉思片刻,郑重道?:“你先在这里住两天,我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再从?长计议。”

“麻烦了。”傅衡道?。

“应该的,我们就?是为了救你而存在的,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你喊狗子就?行,他什么?都知道?。我先出去了。”汤行咕嘟咕嘟干完碗里的凉水,便疾步走出了房间。

傅衡在这间阴暗沉闷的房间里,等了很久很久,没有阳光,不?知昼夜,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就?这样一直等,一直等。

等到汤行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迷迷糊糊睡了好几觉,又好像没有睡过,人?昏昏沉沉的,迫切地想要知道?外面的消息,哪怕一丝一毫。

“傅公子,先吃点东西?,估计你还得?在这里住上一些日子,咱们再走。”

“外面怎么?样了?”傅衡问。

“你先吃,吃完了我再跟你说?,听狗子说?,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汤行打开桌子上的包裹,是他打包带回来的熟食小菜。

他说?道?:“这里的吃食都粗糙,没办法,吃.精细了不?好隐藏,大隐隐于市嘛。”他把筷子递到傅衡手里,催道?,“快吃。”

“你先说?吧,我没有那么?脆弱。”

汤行说?,“这跟脆不?脆若没有关系,我现在不?想说?,要住好久,以后慢慢说?,不?差这一顿饭的时间。”

傅衡现在是求人?保命的,不?好提太多?要求,也就?放弃询问,低头认真吃起饭来。

饭后,狗子过来收拾了桌子,又端了两大碗清水过来,这次不?太一样,是热的。

“汤先生,现在可以说?了吗?”傅衡认真看?着他。

汤行:“嗯,可以。第一条,傅二公子带着人?,从?安华门冲出去了,应该是活着跑了,皇帝下令不?惜一切代?价追击。据我猜测,傅二公子能跑掉,姓向的对西?边掌控不?行,只要一路往西?,进入陇右道?,就?安全了。”

“他走得?早,那时候城门还没有完全戒严,冲一把,还有机会。现在不?行了,全城戒严搜查。”

“府里怎么?样了?你有探到消息吗?”傅衡急切地问,傅征顺利出去了,他心里很高兴,但?是全城戒严,肯定是出大事了。

汤行缓缓道?:“国公府没了。”

“所有人?都没了?”傅衡急切追问。

“嗯,据说?是国公爷启动了机关,整个国公府已?经?夷为平地,大火烧了一天,不?仅府里的人?没有出来,带兵进去拿人?的向竟堂和河东卫军也死?在了里面。所以向砌才全城搜捕傅家人?,主?要是在找你,国公府坍塌之前,向竟堂就?发现了你不?在,派了人?出来搜查。”

傅衡双手抱着头,握成拳头,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眼泪悄悄地滴落在桌子上。

汤行起身,拍拍他的后背,宽慰道?:“节哀。”

房间外的地道?里,狗子伸头看?看?,回过头来小声问道?:“汤哥,他没事吧?”

“没事,谁身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一时也接受不?了,过几天就?没事了,能挺过去。”汤行往房间里又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时间一晃而过,三日后,汤行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带着一个大包袱,包袱放在桌子上,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傅衡,说?道?:“官兵查到了春水巷这边,因为找不?到人?,现在抓了春水巷中的无辜百姓,严刑拷打。”

“我们不?能连累那些无辜的百姓,明天送你出城,行吗?”汤行保证道?,“一定把你安全送到淮南。”

傅衡急忙回道?:“行,都听你安排。”

汤行打开包袱,拿出来一套行头,给傅衡换上,又给他做了易容。

接着汤行自己换上了傅衡的衣服,对着镜子在自己脸上涂涂画画,等再抬头时,俨然就?是一个真的傅衡。

他们两人?身高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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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相?似,如此一扮,就?算是熟悉的人?,也很难分辨出来。

傅衡惊讶道?:“你易容成我的样子?这样危险岂不?是转移到你身上了,我不?能同意。”

“哎,我就?是打个眼儿,让官兵看?到傅衡已?经?出城了,这样他们才会放了无辜百姓。等出了城,我将脸一抹,衣服一扔,谁还能认出来。这方面我是熟手,出不?了问题。”汤行自信满满道?。

傅衡想了想,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擦掉妆容可比化妆容易多?了,脱衣服也比穿衣服快。又想着他们专门做这个的,应该是有些门道?,最后放下心来,听从?他们的安排。

翌日,傍晚,最后一抹斜阳搭在城墙上,照亮了朱红色的城门。

南武门,城楼下,一群守门官兵,此起彼伏地哀声叫唤,骂道?:“今天的饭里又掺了脏东西?,大龅牙做饭越来越不?上心,前天刚吃坏肚子,今天又来,这谁受得?了啊。”

“我不?行了,得?再去一趟,你们看?着点。”

“不?行,我也得?去,你们看?着城门。”

“看?什么?看?,我拉得?腿都软了,来了人?,也拦不?住。”

“这都看?了好几天了,也没个人?影。我说?啊,肯定是一块埋了,活着早跟傅征一块跑了,何苦再闯一趟。”

“就?是,不?行,我到里边躺会,实在是站不?住了,你们看?着点,巡逻的来了喊我。”

……

南武门前的守门官兵,被一包巴豆粉折腾的,各个头晕眼花,腿肚子打颤儿。

两个从?恭房出来的官兵,耷拉着脑袋,弯腰抱肚子往城门前走去,刚走到,就?歪在城门前不?动了,看?上去已?经?昏迷。

大家都不?舒服,也没人?管他们。

突然,远处有七八匹马往这边冲来,只见马,不?见人?,后边还跟着一个骑在马上的男人?,大喊道?:“帮忙拦一下,拦一下,客栈的马跑了。”

城门紧闭,马跑不?出去,官兵门也懒得?管。

正值傍晚,城门又不?开,此处人?烟了了,骏马疾驰着向城门冲去。

一个官兵骂道?:“这马疯了,直接往城门上撞。”

骏马奔驰到来之前,歪在城门下那两个昏迷了的官兵,突然站起来,快速打开城门,马到之时,城门已?开,两人?迅如闪电般的跃上马背,冲出城去。

其他人?,这才看?清,前边两匹头马是没有人?,但?后边的马,侧边都贴着一个人?,到了这时,城门已?开,他们也不?再遮掩,跨上马背,挺直腰背,抽打着马臀,往外奔去。

一人?大喊道?:“傅衡,傅衡。”

傅衡闻声,回头看?了一眼,这下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他的脸。

“傅衡跑了,傅衡跑了,快追。”

城防巡逻队正好走到这边,一听声音,队长立刻带着巡逻队冲了出去,急速向傅衡的方向追去.

第184章沈氏女儿

傅衡从南武门出?逃的消息,很快便传了上去。三千禁卫军立刻出?城追击。

“傅衡”一行人奔出?数里地,巡逻队在身后一直紧追不?舍,甚至已经有两个同伴死在箭矢之下。

这个“傅衡”自然是汤行假扮的。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散尽,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前方出?现一处密林,汤行与队伍众人四散着奔入林中。

几人穿的都是相同颜色的衣服,从后面追来的巡逻队,一时间分不?清哪一个是傅衡。

队长下令:“分头追击,一个也不?放过?。”

十数个巡逻兵立刻分头往不?同的方向追去,身后已经能够听到隆隆的马蹄声,队长停在原地等待援军。

易容后的傅衡,就隐藏在追击的巡逻队中,此时,正沿着密林最外围往前追击。

他?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奔跑,跑过?黑夜,跑过?黎明,跑过?山丘,跑过?河流,按照汤行给出?的指示,一路向南。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密林之?中是一场血淋淋的厮杀。

汤行跑进密林,并不?是为了逃跑,而是吸引住追兵的注意力,为傅衡赢取时间。

天际的第一抹曙光,破开黑暗照亮大?地,侵骨的寒风在山间呼啸。

一身是血的汤行站在山崖之?上,猎猎崖风鼓动着他?的衣袍,舞动着他?的发?丝,眼前是黑压压密不?透风的追兵,身后是激流奔涌的万丈深渊。

整队人马,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活着。

他?的胸前插着七八根箭羽,身上遍布刀伤。

禁卫军首领警告道:“傅衡,你已经没有退路,速速束手就擒。”

汤行没有说话,他?抬起眼睛,看向天空中升起的第一缕朝阳,阳光照亮了他?的脸,和他?微微弯起的嘴角。

“回?不?去了。”他?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脚步轻轻移动,转了半步,遥望着远方的群山和天空,那是淮南的方向。

离家数载,埋骨他?乡。

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他?带着微笑跌入万丈深渊,在急速下降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五日后,傅衡顺利抵达荆南襄州的黑鹰船运,休整两日后,彭鹰将他?送上去往淮南的航船.

赵洵死了,这个消息一炸开,魏国公府的湮灭和傅衡的出?逃都显的那么微不?足道,很快被人们遗忘。

从宫廷到民间,所有人都在讨论赵洵的死亡。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飞鸟一般,立刻从云京飞往各个卫道。

更像是一把火,从云京漫延到了天下,又从天下灼烧向云京。

天下诸道彻底大?乱,纷纷发?文,斥骂向氏窃国贼,立旗号召诛杀向贼。

三个月后,天应二年,一道赵洵的遗诏在岭南道公之?于众。

遗诏上大?骂,向砌为窃国逆贼,并书?此等不?忠不?义?弑君夺位之?徒,天下人应共讨之?。

原来赵洵在书?写禅位诏书?之?前,偷偷写下了这一道诏书?,藏在宫中最不?起眼的淑太妃手中。

淑太妃出?身低微,身体不?好,在后宫之?中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十几年下来,早已经无?人知道她与赵洵生母的情分。

这道诏书?跟着她从皇宫到了永贞寺,转到她娘家侄子的手上,由其护送一路到了岭南,交到旧识罗天雄的手中。

罗天雄也不?负所托,拿到手之?后,便将诏书?公之?于众,声传四海。

谁都没想到,赵洵已经死了,还给向砌来了一记回?马枪。

不?管最后向砌成没成,这一道遗诏都将他?弑君窃国的罪行钉在了历史上,遗臭万年.

两年后,伪陈,天应四年春。

剑南道,蓉城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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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穿天青色锦衣的小少年,鬼鬼祟祟从老侯爷院子钻出?来,左转右拐,躲躲闪闪地从后窗爬进了一间屋子。

沈兰止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笔,挑眉道:“正路不?走,学会爬窗户了?以后不?知道多少姑娘要遭殃。”

少年沈惊羽神神秘秘道:“九叔,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他?从窗户上跳进来,将一卷画递到沈兰止的手中,心中至今还是怦怦直跳,家中长辈都出?去打仗了,发?现了这天大?的秘密,他?只能来找九叔。

沈兰止拿过?画卷,缓缓打开,一身白?色男装手持银枪的萧霁月出?现在眼前,她目视远方,甚为威严庄肃。

“这不?是你表姑姑吗?从哪里偷来的,你五叔房里?还是从你八叔房里?”他?问。

“不?是,都不?是,我是从曾祖父密室里拿到的。”

“祖父的密室你也敢闯,还从里面往外偷东西,行啊,小羽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九叔小时候还作?,九叔后继有人喽。”沈兰止哈哈笑道。

“我才没有,我是看曾祖父最近整天神神叨叨的,还老往卧房后边的帐子里钻,钻完之?后越发?奇怪。担心他?,才偷偷进去看看的。”沈惊羽辩解道。

“看了?”沈兰止撇撇嘴,嗤笑道,“就偷出?来一张你表姑姑的画像?”

“什么表姑姑?你看看那上面的字。”沈惊羽把画卷往下拉了拉,露出?几个小字来,上面写着:“先祖沈苍。”

沈兰止眨一眨眼睛,又眨一眨眼睛,看看画像的脸,又看看这四个字。

“别眨了,从这幅画像的纸张来看,也已经时间很久了,不?可能是表姑姑的画像。”他?接着又好奇道,“原来表姑姑长这个样子啊?我们先祖沈苍不?是男的吗?画像怎么会跟表姑姑一样。”

沈兰止叹了一口气,道:“我说当年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眼熟呢,根源在这里啊。”

如今他?才想起,在很小的时候,也钻进密室看过?一眼这幅画像,当时,刚打了一眼儿,就被扔出?来了,记忆不?深,后来见了连玉,也没想起来。

“阿月长得不?像姑姑,不?像姑父,也不?像大?表哥,原来是像咱们沈家先祖啊,不?愧是咱们沈家的女儿。”沈兰止颇为自豪,长得这么好看,必须是他?们沈家血脉的功劳,跟萧家没有半分关?系,这就是证据。

“什么沈家的女儿?沈惊羽瞪大?双眼,惊叫道,“九叔,你快看看上边的字。”

沈兰止垂眸细看,才发?现右侧有两排小字,写着:

“荧惑守心至,五星连珠现,紫气天降,沈氏

问鼎天下”

沈兰止抬头看向沈惊羽,问道:“这有什么可惊奇的,仗都打了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在干什么?怎么做沈家长子嫡孙?”

“难怪不?让你上战场,你看清楚,看清楚,要是这样,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沈惊羽将画卷继续往下拉,下面竟然还有一圈卷在一起,不?用力拉,根本发?现不?了,而多的这一圈处,赫然在沈氏下边连了“女儿”两个字。

“沈氏女儿问鼎天下。”

沈兰止一惊,直接跳了起来,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咱们沈家哪有女儿?”沈惊羽丧气道,“我怀疑曾祖父根本没有发?现这两个字,画像挂着的时候,看不?见这两个字,我是不?小心碰到,给拉开的,当时吓一跳,以为给扯坏了,没想到多出?两个字来。”

“如果画像上的预言是真的,那咱们家忍耐了这么多年,打了这么久的仗,岂不?是到头来一场空。”沈惊羽忧虑道,“这若是败了,可是灭门之?灾,河北的洪家、段家,河南的苗家,江南道的范家……我们沈家难道也要步他?们的后尘?”

沈兰止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咱们沈家,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岂是他?们那些刚刚发?迹的小门小户可以比的。咱们现在就去见你曾祖父,看看你曾祖父怎么说。”

“我怕曾祖父身体受不?住,才偷偷来找你的。”沈惊羽担忧道。

“他?身体好着呢,受得住。”

两人拿着画卷,快步往敬仁堂走去。

刚进院子,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咆哮,从蓉城侯的卧房内传出?,“是谁?谁进了我的屋子,动了我的东西?陈九,你怎么守的院子,家都被偷了,快带人去抓贼。”

陈九急匆匆从屋子里奔出?来,差点撞到沈兰止身上,及时刹住脚,行礼:“九公子好,小公子好。”

“嗯,不?用去叫人了。”沈兰止道。

“九公子?侯爷的屋子被偷了。”陈九解释道。

“嗯,贼在这里,马上就去自首。”沈兰止一把将沈惊羽抓过?来,推到陈九面前。

“小公子?”陈九万分惊讶。

“是我,我这就进去跟曾祖父说,陈叔不?用去抓了。”沈惊羽不?好意思,说完快速钻进了屋内。

沈兰止拍拍陈九的肩膀,说道:“陈哥,我与祖父有些私事要谈,麻烦你去廊下帮忙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陈九应了,沈兰止跟在沈惊羽后面走进房内。

蓉城侯沈年见到沈惊羽手中的画卷,怒吼道:“臭小子,是你,你,你连先祖的画像也敢偷,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说着就扬起大?掌,抬手往沈惊羽身上扇来。

沈惊羽立刻将手中的画像往前一挡,大?叫道:“先祖在此,救我一命。”

蓉城侯的手,僵在半空中,顿了一下,脸上愤愤然,手上却小心翼翼将画卷接过?来,嘴中喝道:“还不?跪下磕头,给先祖赔罪。”

跟进来的沈兰止,伸手拉住沈惊羽,开口说道:“祖父,惊羽在这幅画上发?现了一个问题,您还是先将画打开看看吧?”

蓉城侯担心浑小子把画弄坏了,紧张地立刻打开检查,沈惊羽把头凑过?去,手指勾住画轴往下一拉。

“轻点,轻点。”蓉城侯大?叫道。

“曾祖,您看这里。”沈惊羽手指点在最下边的“女儿”两个字上。

蓉城侯身体一哆嗦,说道:“你加上去的?我打死你,先祖的画像也敢乱涂乱画。”

“我哪有那个本事,曾祖,你看清楚,这是本来就有的,只是以前被遮住了。”沈惊羽喃喃道,“对?哦,那痕迹很像故意遮住的,为什么要遮住呢?”

“沈氏女儿问鼎天下。”蓉城侯一字一字缓缓念道。

当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他?也软软倒了下去,幸亏沈兰止及时伸手接住,才没有摔在地上。

“九叔,你不?是说曾祖挺得住吗?”沈惊羽大?惊道,“这怎么晕了?曾祖要是被我气出?事来,我爹非打死我不?可,九叔,这事都是你干的,跟我可没关?系。”

“没事,咋呼什么咋呼,掐人中。”沈兰止呵斥道。

沈惊羽立刻伸手往蓉城侯的人中处,用力掐,这一下简直是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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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城侯幽幽转性?,叫道:“停!停!”

沈惊羽收回?手,惊喜道:“曾祖,您醒了,没事了?”

“臭小子,手劲这么大?,是头牛也被你掐醒了。”蓉城侯醒来,赶紧去看画卷,那两个字依然醒目的落在卷尾,不?是幻觉,手指抚摸那被被粘起过?的痕迹,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他?真的很想咆哮一句,到底是哪一位先祖干的好事,遗误子孙啊,遗误子孙。

沈家女儿,沈家哪来的女儿?本以为沈家代代男儿多,是龙气昌盛之?象。

对?比皇家赵氏的子嗣零落,他?们一直引以为豪,觉得属于沈家的盛世王朝将近,这,这,若是问鼎天下的是沈家女儿,那还争个屁啊。

“先祖在上,您不?是在骗我吧?”蓉城侯慌慌张张地捧着画像冲进帐子后边的密室,将画像挂回?原来的位置,先净手,后焚香,跪在蒲团之?上,砰砰磕头。

跟进来的沈兰止和沈惊羽,正好奇地观察密室的布置,蓉城侯压低声音,叱道:“臭小子,还不?快点跪下磕头。”

两人收回?目光,在蓉城侯身后跪下,跟着磕了三个头,沈兰止微微仰起头,看向墙壁上的画像,总觉得对?着这样的先祖叩拜,像是在给表妹阿月磕头。

“发?什么愣?”蓉城侯发?觉他?看得出?神,回?头瞪视着他?。

“祖父,还有一个事……嗯……就是阿月表妹,她跟画像上的先祖长得一模一样,会不?会就是画像上所指天命所归的沈家女儿。”沈兰止说道。

“你说阿月长什么样?”蓉城侯惊讶道,之?前阿月用其他?身份在剑南的时候,他?没有见过?,后来恢复了萧霁月的身份,便再也没有来过?剑南,蓉城侯自然从始至终都没见过?这个外孙女。

只是听家里孩子们说,她长得不?像母亲,他?便猜测着是随了萧家的容貌,长相肖父,萧扶城别的地方没什么突出?,但是那那副容貌还是值得传下去的。

他?万万没想到,阿月是这么个长相,两百多年来,他?们沈家就没有出?过?一个长相肖似先祖的孩子。

难道这些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但是阿月不?姓沈啊,沈家儿郎两百年的隐忍搏杀,最后就便宜了萧扶城这个狗东西?

不?行,绝对?不?行!

蓉城侯起身,站上木凳,小心翼翼重新将画像取下来,卷好,收进一个精巧的竹筒之?中密封好,看向屋子里两个玉树临风的子孙,肃容道:“荧惑守心已出?,五星连珠未现,天命未定,我们沈家儿郎还可搏上一搏。今日之?发?现,不?准告诉任何人,你们的亲爹也不?行,记住了吗?”

沈兰止和沈惊羽互相看了一眼,点头应是。

蓉城侯接着解释道:“如今天下数分,实力最强的,当属我们剑南沈家和朔北孟家。淮南萧家,虽然占据了淮南、河南、半个河北,但他?们军队起家晚,打打中原兵马还行,跟剑南和朔北这些常年与边境异族征战磨练出?来的铁骑,完全没法抗衡。她在河东战场上,一直对?朔北军避而不?战,就可以看出?来了,由此致使大?半河东领土落入孟延礼的手中。”

“孟萧两家闹翻,孟延礼没有给她留丝毫情面,以阿月对?待手足和父亲的态度,若不?是打不?过?,她不?可能会放任朔北军在自己眼前放肆。”

“江南两分,岭南道路远地荒独自为政,都不?足为虑。我们已经拿下黔中道和山南东西两道,下一步就是拿下陇右,剑指云京。”

“天象不?明,应先放弃陇右北境,抢在朔北前边,杀向砌,夺云京,占住龙脉,立住高?义?。”

“惊羽研磨。”他?走到旁边书?案前,拿出?信纸,起笔写信。

信封好,交到沈惊羽手中,吩咐道:“派人立刻给你爹送去,让他?回?来,坐镇蓉城主持大?局。”

“曾祖,您呢?”

“我带着你九叔马上出?发?去经州,寻你五叔,重新商讨作?战策略,进关?内,攻云京,将陇右北境放给孟延礼。”

“陇右境内无?险可守,若是这般,咱们已经打下来的南境也守不?住,那咱们后方就可能直面朔北军,直接两面对?敌,如果孟延礼压上主力,截断后方,我们会成为孤军,被困在关?内,非常危险。”沈兰止眉头深皱。

蓉城侯正色道:“富贵险中求,一直瞻前顾后,天下何时能轮到我沈家坐。出?兵之?前,我会送你去阿月身边,你不?掌兵,又与她有些少时的情分,她对?你防备的轻,我们一旦被困,便向她求救,到时候若能说服她出?兵救援最好,若是不?能,你就从内部?配合我们,里应外合从荆南突围。”

“真的要这样吗?”沈兰止脸见忧色,“自家人也要相互算计攻伐。”

蓉城侯沉声道:“这争的是天下,是权力,在江山面前,这点血脉算得了什么?那赵洵也是向砌正经的女婿,还不?

是一样拉下龙座杀了。”

沈兰止:“我们与向砌这等人又不?一样,阿月身上一样流着我们沈家的血,她是姑姑的女儿,不?是没有血脉关?系的女婿。”

“你激动什么,这一切是看阿月的态度,若是阿月记挂着自己身上沈家的血脉,自然会前去救援,若她趁火打劫,你还要站在她那边,看着自己的父兄祖父被围困至死吗?”蓉城侯厉声喝道,“你就站在她身边,好好看清楚,她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作?沈家的外孙女,心里有没有沈家,看看她是不?是要去与沈家夺这个天下。”

沈惊羽悄悄拉了拉沈兰止的衣袖,对?他?轻轻摇摇头。

两人走出?密室,前去安排远行的车马,沈惊羽小声道:“曾祖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一时心绪不?定,行事略微偏激。九叔,你不?要与他?争论,等到了经州,看看五叔对?此事的态度。”

“咱们劝不?住,这涉及到打仗、战略布局的事情,五叔肯定能劝得住,而且到了那里,八叔也在,大?家可以一起商量着来。”

沈兰止看看满院春阳,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不?懂,只是心里一时难以接受。权力面前,哪有什么血脉亲情可谈,祖父和阿月,都比我看的清楚。”

“所以我成不?了事,一辈子只适合做这春日暖阳下的富贵闲人。”

“这二十多年的富贵清闲,是家族给的,今日这条路愿与不?愿,我都要陪着祖父走下去。”

当日下午,蓉城侯和沈兰止,轻车简从出?了蓉城,一路快马加鞭向北方行去。

第185章攻占云京

世间万事,总是有那么一些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将无数人的命运拨弄向另外的方向?。

蓉城侯离开蓉城的那一日,萧霁月麾下的清辉军,扬旗出荆南,突然向?金州发难,其攻势之猛烈,打得金州守军节节败退,最后只能据城死守,等待援军。

金州是云京的南大门,金州失守,云京危矣,向?砌必将调兵支援防守,但他现在被孟延礼和秦士廉穷追猛打,老三向?竟元带领的主力队伍,被钳制在大本营晋州,另一支在云京负责拱卫京师,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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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兵可?调。

唇亡齿寒,又不得不救,最后不得不分了一半皇城卫军前去救援。

皇城卫军出发后的第二天,夜里,一支五万人的大军,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围攻云京城。

更加诡异的一幕是,皇城四?方大门?洞开,攻城士兵长驱直入杀入城来,毫无阻挡。

火光连天,刀影闪烁,攻城士兵与禁卫军和?巡城队于街巷中展开搏杀。

兵器相交声?、喊叫声?、哭嚎声?,混合交缠在一起,响了整整一夜。

皇帝向?砌在亲卫的保护下,从北面安庆门?逃出云京。

萧鹰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持弓搭箭,瞄向?马背上那个肥硕的身体。

这一箭,他是替汤行还的。

火光闪耀,人影攒动,在噪杂的喊叫声?中,他松开了手中的弦,长箭如闪电般飞射而出,消失在黑夜之中。

又于黑夜之中蹿出,带着雷霆之势刺入一个明黄色的肥胖身体,带着那个身体飞落马下,跌到地上。

“皇上——皇上——”

周围众人惊叫着扑上去,询问向?砌的情?况。

“抬起来,赶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到了安全之地再行查看。”向?冷月高声?叫道。

皇上已经倒下,败兵群龙无首,向?冷月以?公主之名,拉起这支队伍,抬着向?砌往西北方向?的深山中逃去。

一夜刀光剑影已经过?去,朝阳刺破黑夜,照亮大地。

经过?一夜鲜血洗礼的云京城,静谧地矗立在大地上,阳光为它笼上了一层橙红色的金纱,温暖又祥和?,像是一位从黑暗中走出的少女,迎来了新生。

一面面黑底绣弯月的大旗立在四?方城门?之上,迎风招展,昭示着这座都城新的主人是来自淮南的萧霁月。

一面面清辉明月旗,就是萧霁月的标志,她的清辉军打到哪里,旗帜就插在哪里的城池之上。

皇宫内,萧霁月站在圣天殿前的白玉阶上,脚下是蜿蜒而上的九龙腾云石雕,背后大殿之内是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黄金蟠龙宝座。

她站在高台之上,望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满宫琉璃瓦,突然有了江山尽在脚下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踏实,是一种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踏实,仿佛她天生就应该是站在这里的,背后筋骨舒展,浩然之气激荡胸腔。

“小姐。”萧鹰登上高台,俯身行礼,将一个手掌大的明黄色包裹双手奉上。

萧霁月伸手拿过?去,挑开那沾染了一丝血渍的黄缎,一块手掌大小、方方正正的玉印躺在手中,上面写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正是传国玉玺。

“不用多礼,这些年辛苦你了。拿下云京城有你一半的功劳。”她从玉玺上收回目光,看向?一直保持行礼姿势,没有起身的萧鹰。

“多谢小姐,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萧鹰起身回道。

他潜伏云京多年,此?番能够在一夜之间顺利攻下云京,全靠萧鹰带人里应外合,提前打开城门?和?宫门?。

金州之战,不过?是一场声?东击西的陷阱,目的是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然后由萧霁月带领另一支兵马,走山路绕过?金州,昼伏夜行,直击云京。

“人找回来了吗?”萧霁月问。

萧鹰回道:“找到了,在城外西北山林之中追到的,箭伤过?重,向?冷月抛下他,带着残兵向?西北陇右道逃了。找到他的时?候,人还有气息,刚进城,就断气了。玉玺就带在他身上。”

“倒是个明白人,她如此?识趣,将玉玺留下来,就放她一条生路吧,让追击的人回来。”

“是,小姐。”

“尸首在哪里?”

“回小姐,在宫门?外。”

“走,带我去看看。”

两人从高台上走下来,萧鹰立刻向?等在下边的亲随转达了萧霁月的吩咐,召回追击向?冷月的人马。

“萧狸带兵调头?去截杀向?砌派往金州的援军了,现在云京的防卫由飞霜负责,你在云京多年,对这里情?况熟悉,协助飞霜守好云京,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我会?把哥哥一起接过?来。”

“是,小姐请放心,属下一定全力协助飞霜将军做好云京防卫。”

两人走出宫门?,向?砌的尸体就那样大刺刺地躺在地上,身上明黄色的九爪龙袍分外惹眼?,与旁边赤红色的宫墙相互辉映,那是皇权的颜色。

萧霁月走上前,看着那青白的脸,静默了一会?儿,她与他无冤无仇,但天下至高之位只有一个,这个位置是她跟大周赵氏要的交代,不能相让。

寒光一闪,她的刀出鞘入鞘,向?砌的脖颈上多了一道口子,深已见骨。

这是对窃国弑君者的审判,虽然她并不想做出这个审判,但天下人需要,而她需要天下人。

“备一副棺材,装殓了,送去给向?竟元。”

留下这句话,萧霁月转身向?皇宫内走去,手中依然握着那把锋锐无匹的刀.

此?后一个月的时?间,从关内到荆南,再到河南、河北、淮南、江南、岭南、黔中,诸道陆续立起清辉明月旗,表明立场,追随在萧霁月身后。

朔北孟家和?剑南沈家,至此?,才发现萧霁月已经悄无声?息地将南方诸道握在了手里,领土之多,势力之大,已经超过?他们。

当然,千年以?来,南方兵少将弱,小团体各自为政,直接被逐鹿中原的各路枭雄忽略,只要定鼎中原,收复南方诸道只不过?是些许小事。

他们没有想到,萧霁月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暗地里已将南方收入囊中,此?时?,旗帜一立,声?威骤起,再加上她又夺取了云京,便有一种运势盛隆、天命所归的气象。

“黑云散,明月出,萧主现,天下平。”

一首童谣在各个州城的街头?巷尾快速漫延开来,从大人到孩子,从高官到乞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甚至很多百姓,根本不知道萧主是谁,但是因为对太平盛世的强烈期盼,他们就去烧香祈愿,希望这个萧主快快出现,还天下一个太平,还百姓一个安稳日子。

经州城。

蓉城侯坐在府衙的大厅内,愤愤难平,他们一路紧赶慢赶,结果到达经州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一路上,先是收到了萧霁月占领云京的消息,后来又收到南方诸道立旗追随萧霁月的消息,这其中甚至还有归附他们的黔中道倒戈了阵营。

等终于到达经州,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大街小巷又唱起了“黑云散,明月出,萧主现,天下平”的四?句童谣。

蓉城侯看着手中的纸张,上边十二个黑字,写满了萧霁月张扬的野心。

如今,哪里还需要沈兰止前去试探,这昭昭之意怕不就是对他们的宣战。

纸张被狠狠地扔在桌子上,蓉城侯脸色阴沉道:“童谣都唱到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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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她是一点也没把沈家放在眼?里。”

沈兰止瞥一眼?纸上的字,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样明刀明枪地摆到面上正好,他就不用被送到表妹跟前伪装刺探了。

如果阿月也算沈氏女儿,那形势已经向?着先祖预言的方向?走了,他们再多的作为,也终将是一场徒劳。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沈兰台,这几年的征战,让他变得更加坚毅稳重,眉眼?锋锐,气质冷硬。

他愿不愿意退让呢?沈兰止看不明白。

蓉城侯继续道:“一个女人有点野心是好的,野心到去夺取天下就过?了,牝鸡司晨,阴阳颠倒,简直就是崩坏道统,祸乱天下。”

沈兰台叹道:“她不一样,是姑父开祠堂立过?嗣的,是萧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形式上与男子一样。”

蓉城侯道:“萧扶城自己?开祠立嗣,关起门?来瞎捣鼓的事情?,谁承认了?天下文人书生,以?笔为刀,生时?恨不得将其凌迟,死后也一代一代地把他鞭笞。”

“立了旗帜的南方诸道都承认了。”沈兰止幽幽接道。

“你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蓉城侯怒瞪他一眼?。

沈兰止乖乖地闭上了嘴。

现在云京形势已经大变,他这除了一张嘴,干啥啥不行的,已经没什么用处了,确实也没有什么发言的立场。

“祖父,你们为什么都觉得是阿月表妹要做皇帝,不是姑父?”一直坐在那里,静静听?着的沈兰卓,突然插话问道。

沈兰止意味深长地瞥了瞥蓉城侯手边桌子上的竹筒,心想,其实祖父不自觉地已经相信先祖的预言了吧。

蓉城侯闻言顿了顿,眼?睛也不着痕迹地往下扫了一眼?,抬眸时?,正好注意到了沈兰止的眼?神,遂伸手将竹筒换到了另一边。

沈兰止撇开目光,向?外看去,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沈兰台解释道:“黑云散,明月出,萧主现,这三个字拆解组合之后,正是萧霁月。示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老五,你现在怎么个想法??”蓉城侯发了一通的脾气之后,看向?沈兰台问道。

沈兰台自然猜得到其中的意思,恭敬回道:“我听?祖父的。”

蓉城侯点点头?,说道:“云京肯定是要拿回来的,但怎么拿,用什么样的方式拿,还是需要再好好商议一下。北边还有个孟延礼虎视眈眈,若是开战,怕是鹬蚌相争,最后反而让姓孟的渔人得利,到时?候,可?是亏大了。”

沈兰台道:“我觉得,最好先与阿月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不动兵马,和?平解决,若是能成?,于我们和?两地百姓都是好事。”

“对,那就先礼后兵,先谈一谈,正好也看看朔北孟家的态度,若是孟延礼先动手,那咱们就是得利的渔人。”蓉城侯赞同道,“现在一动不如一静,谁先和?萧霁月动手,谁吃亏。但是也不能让她被孟家拐了去,将手中地盘拱手让给朔北。她与孟家到底是有一份香火情?,中间还夹着孟二。像孟二这样的男人,有心使些手段,很容易就让女人头?昏脑涨地将家底都掏空了给他。”

他阴沉着脸,拧眉沉思片刻,侧头?在旁边沈兰止身上扫了两遍,又看了看对面的沈兰卓,心道,比起这些年在战场上刀霜箭雨的老八,游手好闲的老九倒是养得更加灵秀了,风姿更盛。

“老九,你到云京去,跟在阿月身边,不要让她跟朔北孟家走近了,一旦发现苗头?,想办法?破坏掉。”蓉城侯吩咐道。

“我?”沈兰止不可?置信道,“两地关系,这等大事,我哪儿处理得了。”

蓉城侯皱眉叱道:“淮南和?朔北能不能合到一起,重点就在阿月和?孟泽深两个人身上,你这些年流连花丛,练出来的那些本事呢?搅黄这点事儿都办不到,养你何用。”

“这是其一,再者就是劝说阿月到经州来一趟,大家面对面,好好谈一谈。听?明白了吗?”

沈兰止叹一口气,有气无力道:“明白了,反正这一趟,我是躲不过?去了。”

他这个无关紧要的,就是被阿月砍了,于家族也没什么损失,这一趟还真是非他不可?了。

成?大事者,不是善用人才,而是将每个人都放到合适的位置上,物尽其用,连一条狗都不放过?。

原来祖父是深谙其道的高人啊,养他这些年,一直在掂量着他的斤两。

“咳咳咳。”沈兰台咳嗽两声?,说道:“云京那边,现在急不得,只能慢慢来,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拿下陇右北部,把整个陇右拿下来,才方便建筑防线。”

“嗯,老八带兵将北边扫扫尾,你留在经州坐镇,派人将留言压下来,不准再传唱那个童谣。”蓉城侯再次看向?沈兰止,吩咐道,“你明日就出发去云京城寻阿月去。”

众人散去,沈兰止与沈兰卓并肩走在去往宿处的路上,他看着枝头?上鸣唱飞跃的鸟儿,怅然叹气道:“八哥,你觉得会?打起来吗?”

“不知道。”沈兰卓冷冰冰地回道。

“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一直跟在五哥身边吗?”沈兰止叫道。

“这种事,阿月和?祖父都看得明白,咱们听?令行事就好,你的这些多情?善感,除了扯后腿坏事,无甚用处。”说完,沈兰卓也不看他,拐弯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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