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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都过去了
袁大宝和张扬聊了好久,从炖鸡聊到班里的同学，只是十分惋惜班里男生多，女生少的很。
袁大宝觉得自己上了铁路学校后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就脱胎换骨,成大人了。
可不能开口说话，一说话就暴露吃货的本性。和张扬闲聊了快半小时，几乎二十多分钟都在说吃的。从学校食堂说到学校门口的小吃店，省城和小城市就是不一样，吃的东西都五花八门，好多都没有见过。
张扬只是默默听着，不时回应袁大宝几句。
直到袁大宝提了一个问题,张扬才知道，原来他说那么多,拐弯抹角地，只是为了问白雪。
“没见过。”张扬实话实说，“反正我没见过。天意那边倒是说在分班的名字里,看见了白雪的名字。不过我猜,应该是同名同姓而已。因为天意没再找我说这件事，如果真的是白雪,她肯定要回来告诉我了。”
袁大宝十分兴奋,和辛天意一样，见到同名同姓的也兴奋,在电话那头就逼着张扬下午去找一趟辛天意,去看看是不是白雪。
张扬一人在家无事,便答应了。
骑车就到了实验中学,和一干学生一起骑车进了校园。
找到高一一班,张扬站在教室后门往里看。
教室里人很少,零星坐着几个，张扬一眼就认出了辛天意。
“辛天意！”张扬喊了一声。
辛天意立刻转回头，就看见张扬正对着她笑。
“你怎么来了！”
辛天意从教室里出来，问：“你们下午也不上课？”
“不上。”张扬说，“你们也不上吧。”
“嗯。”辛天意点点头，对张扬说：“走，我带你去操场转转，顺便参观一下我们的校园。”
实验中学因为刚建好没两年，这一届的高三生是学校招收的第一届学生，所以整个校园都比一中新很多，尤其是教学楼，打前面过去，似乎还能闻到油漆的味道。
穿过两栋教学楼，再往里走就是食堂和操场了。
辛天意指向操场的另一端，对张扬说：“那边那栋楼就是我们的宿舍楼。”
张扬点点头，问：“食堂饭怎么样？”
“挺好的。”辛天意说，“价格也可以，种类也多。”
“那也不能总是在食堂吃，每周都回去一两次。中午回家吃饭，王爷爷做饭多好吃啊。”
“嗯。”辛天意说，“你这么一说，我就馋了。”
张扬笑着看了辛天意一眼，“你如果没有自行车不方便，我可以给你送饭。”
“方便。”辛天意立刻道，“也不远，坐上公交车就到了。”
“好吧。”张扬说，“反正有事情就找我。”
“你来找我肯定是有事吧。”辛天意抬眼看张扬，“今天才第一天开学，你肯定有事情。”
“什么事都逃不过你。”张扬笑着把袁大宝打电话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没说袁大宝对白雪的事情十分上心，而是说听张扬提了一句，便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是白雪。张扬下午没事，就来问问。
“不是。”辛天意皱眉惋惜，“我去班里找了，不是白雪。不对，应该说是同名同姓的人，那个女孩也凑巧叫白雪而已。”
“她既然放榜的时候都没出现，估计是有什么事，故意躲着我们的。”张扬实话实说，“既然她不想见我们，我们也别找她了。等她想见我们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
辛天意觉得张扬这话说的十分有哲理，白雪的的确确是在躲着他们。否则不可能就这么毫无音讯。
“魏燃有消息吗？”辛天意再三提醒张扬：“如果魏燃给你打电话，一定记得提醒他，不要去水边湖边游泳。很危险！”
“好好，知道了。”张扬无奈摇头，“魏燃估计说梦话都会把你这句背下来。你也不想想，你都提醒几百遍了。”
两人迎着初秋的风，在操场上走了几圈。直到张扬发现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多了，才和辛天意道别。
两人聊了很多闲话，张扬还顺嘴提了一句哥哥张茂要去国外读书的事情。
辛天意听到张茂要作为交换生去国外，倒是持不同态度，觉得是个好机会，张茂应该去外面看一看。
听辛天意这么说，张扬也起了好奇心，问辛天意如果她有机会做交换，她会不会去？
辛天意点头：“当然要去了。不过也只是当交换生去国外看看，一年两年是可以的。如果说定居在国外，那不行，我还要守着我姥姥姥爷呢。”
张扬对辛天意的回答很满意，他没有什么抱负，不像张茂那样，总是想要更好的。对张扬来说，他觉得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比不过自己的家人。
只要能陪在家人身边，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每个人对这个世界的理解都不同，张扬有自己幸福的标准，张茂有自己探索的标准。
谁也没有办法评价对方的做法是对是错，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样，没有那么多的对错之分。
“辛天意，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辛天意转头看去，正是程天蓝。
程天蓝跑得气喘吁吁，看见辛天意便道：“我去班里找你，有同学说看见你往操场这边来了。”
程天蓝虽然是在和辛天意说话，可是眼睛却一直看着张扬。
辛天意连忙介绍：“张扬，这是程天蓝，她也是咱们棉纺厂的。”
“天蓝，这是张扬。”
程天蓝圆圆的脸庞泛着红晕，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张扬，笑道：“我知道他是张扬。”
张扬和辛天意两人都诧异看向程天蓝。
程天蓝却落落大方道：“你不记得我了？”
张扬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摇摇头。
“初二的时候，我给你写过情书。”程天蓝的嗓门丝毫没有降低，说这些的时候，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自然，“下雪的那天，我和同学一起给你送去。但是你没接。”
程天蓝说到你没接这三个字时，微微侧了一下头，脸上的笑意未减，一双大而圆的眼睛盯着张扬，好像在探究什么。
张扬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一直烧到了耳根。他有些不自然地看向辛天意，又转头看回来，看向程天蓝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么久之前的时候，会在这个时候被翻出来，然后被质问。
“不过没关系。”程天蓝笑着说：“你也不是单单不收我的，你是谁的情书都不收。再说了，都是以前的事了。”
“对对，是以前的事了。”辛天意赶紧在旁边打哈哈，“都过去了。”
第52章另一个我
辛天意认为一切都过去了,张扬也觉得程天蓝说的是心里话。
三个人，各怀心事，甚至连自己最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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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都不敢面对。
送走了张扬,辛天意问程天蓝下午怎么又来了，没在家里休息。
程天蓝勉强笑了笑，一摆手，道：“我大哥二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我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还不如来学校适应一下,和你聊一聊。”
“你有两个哥哥？”辛天意挑眉羡慕道，“真好。”
“你也想要个哥哥？”程天蓝看着辛天意问。
辛天意立刻点头：“我想要个哥哥,或者姐姐。都可以。不过，我也算有哥哥了现在。”
辛天意想起李远，那个一屁股坐在货车车斗里的哥哥,烫的屁股疼,却装作没事发生的哥哥。
他们已经是法定的一家人，李远应该就算是自己的哥哥了。
“算是？”程天蓝听话听音,立刻就揪住了辛天意话里的小尾巴。
辛天意并不想隐瞒对方,她耸耸肩道：“我妈在暑假的时候，再嫁了。新爸爸有个儿子。所以,我也算有哥哥了。”
“哦。”程天蓝并没有辛天意想象中的反应。她并没有别人那样的反应激烈,像是最平常的一件事一样。
程天蓝转头看见辛天意诧异的目光,便笑了：“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爸因为身体不太好,早早的离开了。我和我两个哥哥,是爷爷带大的。不过我爷爷在去年的时候，也去世了。”
程天蓝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这样的生死离别，在她那里，竟然像小溪缓流，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明媚地，没有半点忧伤。
“怎么样，我是不是也挺惨的？”程天蓝看向辛天意，“不过还好，我有两个哥哥。你有妈妈，又有了新爸爸新哥哥。挺好的。”
挺好的？
辛天意反复咀嚼这三个字。
她从来没有觉得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可以用这三个字形容。
她能做的，只是珍惜这一切，再也不让爱从身边溜走。
甚至有时，她会自怨自艾，为什么这些事情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而她没有了。
可程天蓝却在告诉她，她还有妈妈，还有新爸爸，新哥哥。
程天蓝看待这个世界时，用的是“还有。”
而辛天意却用的是：只有。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两个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程天蓝突然停下脚步，倒着往前走，眼睛弯弯瞧向辛天意。
“另一个我？”
“对。”程天蓝道：“你看吧，你的数学不好，对不对？我也是。你没有爸爸了，我也是。你有妈妈，我有哥哥。我们没有的很多，拥有的也很多。不过，你还有张扬。”
程天蓝毫不掩饰自己对辛天意的羡慕，“可是我没有。我没有一个异性朋友。而且你不但有张扬，你还有魏燃和袁大宝。”
辛天意立刻看向程天蓝：“你也知道魏燃和袁大宝。”
“同学！”程天蓝用力拍了一下辛天意的肩膀，“什么叫爱屋及乌你不知道了吧。我当时喜欢张扬，他身边所有的人，我就都喜欢。就算是袁大宝那个小胖子，我也觉得十分可爱。”
辛天意终于明白为什么程天蓝对她这么熟悉了，不但知道她的名字，甚至还知道她的数学不好。
“所以你才那么了解我的？”辛天意问。
程天蓝神秘点点头，“我甚至比你自己还了解你自己。你信不信吧。”
辛天意就觉得自己虽在烈阳下，可忽然间胳膊上的汗毛都根根立起了。
看着辛天意一时间的错愕，程天蓝立刻笑道：“我胡说的，你还真的信了？”
辛天意皱皱鼻子，“你说的也太像真的了。”
“反正我觉得咱们俩挺像的。”程天蓝道，“只不过我没有你好看。真的，这个是天生的，靠后天努力也没有用。”
辛天意知道自己的模样。
她遗传了王芳和辛子骞所有的优点，但她绝对不属于第一眼看上去就好看的人。
因为她不够白，皮肤是正统的黄皮。
“你没见过白雪。”辛天意突然就想起了白雪，“我和她放在一起，我就不够看了。”
“她那么漂亮的？”程天蓝立刻说，“那如果有机会，我也要认识她。不过我也见过一个十分好看的小姑娘，叫莉莉。很惊艳，我见过一次，就忘不了了。”
“又白又高？”辛天意问。
“对。”
“那和白雪应该是一个类型的。”辛天意看看时间，连忙拉上程天蓝，道：“咱们快走吧，我想先预习一下数学，明天上午第一节就是数学课。”
“啧啧。”程天蓝道：“你看吧，我就说咱们俩很像，我和你说实话，我最怕数学课了。对了，你知不知道咱们班的数学老师是谁？”
“是谁？”
“年级数学主任。”程天蓝叹息道：“听我二哥说，他可严厉了。数学好的，他就特别喜欢，数学差的，他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你。”
“那完蛋了！”辛天意仰天长呼。
张扬似乎听到一身长啸，他虽然已经从实验中学回家了，可是心还留在那里。
这一趟，张扬总算放了心。
辛天意和往常一样，是个野蛮生长的女孩子。
她第一天上学，就交到了朋友，对方还特地去操场找她。
这就说明她完全能融入新的环境。比自己都厉害。
张扬骑着自行车，感觉无比轻松。一溜烟回到家，先去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两根冰棍。
咬着冰棍就骑到家，大门却是敞开的。
这个时间，张良朋和裴娟娟应该都在上班。张扬赶紧喊了一声：“谁在家？”
推门出来的却是张茂。
张扬没想到，中午还听张茂给家里来电话，这一会儿竟然已经到家了。
“哥，你怎么回来了？”张扬赶紧把自行车停好。
张茂看着张扬，表情凝重问张扬：“咱爸妈是不是都反对我出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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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急促
张扬怎么也没想到张茂会立刻从学校赶回来,且第一句便兴师问罪一般。
张扬看着他，微微抿了唇，岔开了话题：“哥,你吃饭了吗？是不是打过电话就直接回来了？”
“我问你呢,爸妈是不是反对我出国？”张茂急不可耐问，“学校要求明天前必须把名报上，各种材料也要准备、上报。我没有时间浪费。”
“爸妈没有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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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扬实话实说，“他们没说反对，也没说同意。可能妈妈会担心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爸爸……”
张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茂打断了：“爸爸是因为钱？对不对？”
张扬没有回答。
张茂穿了一件短袖衬衣，最上面的扣子也系的整整齐齐,下面是一条黑色西裤，衬衣下摆扎进了裤子里,露着一根崭新的皮带。
这是张茂穿衣的风格，除非暑假在家，否则只要出门,张茂都会穿的整整齐齐,包括衬衣最上面的扣子，也会系好。
张扬看着,就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一般。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好像那颗扣子，卡住的并不是张茂,而是自己。
张茂看一眼手表,着急道：“离下班还早着呢,要不然我去棉纺厂找他们。”
张茂说着就要走,张扬赶紧伸手拦住张茂：“哥,你跑一趟叫他们,还不如打电话。”
“对对，打电话。”张茂说着就转头回客厅，拿起电话机拨了过去。
一共打了两个，第一个打给张良朋，接电话的说张厂长出去开会了。再打到车间找裴娟娟，却是一直没有人接。
张扬在一旁坐着，看见张茂不停抹着汗，手里拿着电话机，脚下一直原地转圈。
直到张茂挂了电话，张扬已经倒好一杯水：“哥，你别着急，咱妈车间经常没有人接电话。肯定是在忙着。你先喝点水，喘口气，再进房间换一套舒服的衣服。咱爸开会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但是咱妈一下班就会回家。”
张扬抬眼看墙上的挂钟，“就差一个小时了。再等等，别着急。”
张茂接过水咕咚咚先喝了，可是没换衣服，直接就往外走。
“我还是去厂里找他们。”张茂说着话，已经急匆匆走了出去。
张扬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不时抬眼看向客厅里的时钟。
他第一次觉得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十几分钟后，张扬再也坐不住了，也立刻走了出去。
他在大院里坐着，等了一会儿，就看见王庆华骑车回来了。
看见张扬，王庆华就朝张扬招招手。张扬赶紧走了过去。
“你哥回来了，你知道吗？”王庆华一脸羡慕地看着张扬，“他要出国了！”
张扬不知道这件事王庆华是怎么知道的，只是讪讪笑了，“我见我哥了。”
“哦，那是先回的家，又去的厂子啊。”王庆华点点头，“我在厂里见你哥了，我说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你哥告诉我了，说自己要作为交换生出国，回来收拾一些东西。”
张扬原本还挂着微笑，听到王庆华这么说，便问：“我哥说的？”
“是啊，咱们棉纺厂的人这一会儿应该都知道了。”王庆华笑着皱了皱鼻子，“你看你们家的孩子，一个个都有出息。竟然要出国了。啧啧。”
王庆华正说着，远远看见往家里走的张良朋，立刻指道：“那不是你爸？”
张良朋夹着公文包，步伐沉重地走进大院，看见王庆华正和张扬说话，也就走了过来。张庆华立刻对张良朋道：“张厂长，恭喜啊。你家张茂太有出息了。你说咱们整个棉纺厂，谁出过国啊，人家张茂就要出国了。真是，你们太会培养孩子了。”
张良朋诧异看向张扬，张扬立刻摇头，表示不是自己说的，然后对张良朋道：“爸，我哥回来了。现在在棉纺厂。他去找你们了。”
“你哥回来了？”张良朋更加讶异了，“还去厂里了？”
“是，打电话找不到你和我妈，他直接就去厂里了。”张扬道。
三人说着话，下班回来的人越来越多，看见张良朋在，纷纷过来道贺。
说的就是一句，太有出息了，张家大儿子要出国了。
大家都在纷纷赞叹，王庆华就在一旁应声，随口一问，便是张茂去厂里了，大家都认得他，问他一句怎么这个时候回家了，张茂便逢人就道：自己要出国了。
张良朋垂着脑袋往家里走，张扬赶紧追了上去。
这一路过来，大家都在对张茂要出国的事议论纷纷，有人羡慕，有人眼红，有人客气地说真好，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张厂长家这么有钱？孩子都要出国了！
事情超出了张良朋能掌控的局面。没多久，张茂和裴娟娟一齐回来了。
裴娟娟一开始也是不同意的，她更多的是担心张茂一人出国，生活上怎么办。
至于其他，裴娟娟还没来得及考虑，就被见到张茂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再加上回家时逢人人夸，纷纷竖起大拇指，说张茂出息了等等，裴娟娟就彻底把担心抛诸脑后了。
推着自行车就回到家，兴高采烈地问张茂想吃什么，自己赶紧去做。
到了客厅才发现张良朋已经回家了，裴娟娟连忙招呼张茂进来，“张茂快来，你爸已经回来了。”
张良朋第一次见到张茂回来，没有起身欢迎，他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裴娟娟就走到张良朋身边，拿手推了一下张良朋的肩膀，小声提醒：“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你干什么呢！”
张良朋这才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张茂回来了？”
张茂搓着手，已经走到张良朋身边，他坐在单人沙发上，侧身看向张良朋：“爸，我妈已经同意我出国了。我真的想出去看看。你也同意吧，行吗？”
张良朋迟疑了几秒，没有回答。
张茂明显有些急躁，衬衣的第一颗扣子紧紧箍着他的脖子，正好卡在他的喉结处。
张茂用力咽了口水，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看似乖巧老实。可是他整个人的上半身却是前倾的，正努力克制着自己，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张良朋，迫切地想从他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的手心已经完全汗湿了，放在膝盖上的用力摩挲着。
张茂双手摩挲的节奏，完全打乱了张良朋的呼吸。
张良朋抬眼看向张茂，又看向裴娟娟，最后目光依旧落在张茂身上：“你一定要出国？”
第54章卤肉
张茂有一堆的理由在等着张良朋开口询问。
他要出国,他要出去见识见识，他要在学业上更进一步，他甚至许愿,如果可以留在那里,要比在国内发展，不知道好多少倍。
张良朋默默听着。
此刻，裴娟娟眼前展开了一副画面。
儿子张茂从小就优秀，如今又得到了交换生的资格。听张茂绘声绘色地描述，裴娟娟好像看到一片灿烂的未来。
她的儿子，西装革履，站在某个领奖台上,或者站在镁光灯下，大家都在为他鼓掌,他笑着回应大家，然后对大家说，感谢我的父母……
裴娟娟觉得此生无憾了。
她兴奋起来,睁大了眼睛,跟着张茂的节奏点头：是的，是的,是这样的,张茂想的对，对,还是孩子的想法更进步……
他应该出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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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最好的。
张良朋看向裴娟娟时,见她眼睛亮亮的,就知道,她已经完全倒戈了。
这个时候张良朋再拦着,就显得不近人情。而且他心里也被张茂的话，燃起一丝丝小火苗。
他作为一个棉纺厂的厂长，这里应该是他能走到的，最高处。他的儿子，应该站在他的肩膀上，看得更高走得更远。
可以出国，可以继续深造，孩子有这个机会，父母岂有阻拦的道理？
张良朋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想起自己存折上那一串短短的数字，只能问张茂：“需要准备多少钱？”
张茂知道他成功了。
他脸上泛着红潮，激动向张良朋表态：“我去的机票需要家里先帮我付。老师说我去了之后会有打工的机会，生活费我有自信自己赚出来，我还会申请奖学金，爸，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家里负担过多，我知道，家里并没有多少钱……”
张良朋在听到张茂的表态后，一开始是欣慰的。
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自私，他也知道家里没有什么钱，他说要自己打工，要好好学习申请奖学金……张良朋在这一瞬间，就觉得张茂懂事，有些欣慰了，说出的话，也就不再那么生硬。
“我明天去打听一下机票需要多少钱。”张良朋缓缓道。
“那，”张茂看向张良朋，“爸，你是同意了？”
张良朋只觉得嘴巴里发苦，可是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个好机会，我和你妈应该全力支持你的。”
张茂激动站起身，走到张良朋身边，一下便抱住了张良朋。
裴娟娟见状，也赶紧走了过去，三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生离死别似的。
张扬在远远的角落看着他们三人，张茂激动地都哭了，裴娟娟随之也哭了，只有张良朋，表情没有他们二人那么轻松。
张茂抬起婆娑泪眼，看见张扬时，朝张扬用力点了一下头。示意张扬也过来拥抱。
张扬微微翘起嘴角，朝张茂摇了摇头，然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每每这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他不是不肯去拥抱他们，而是那么多人，张扬不知道自己的双手，可以去拥抱谁。
张厂长家的大儿子出国学习这件事很快就成了棉纺厂最炙手可热的话题。而且这个话题受欢迎的程度一直持续了几个月的时间。但凡家里有孩子的，每每看到自己孩子的成绩，便会拿出来张茂这个例子出来教育他们。
尤其到了寒假，期末考试试卷发到手里，每个家长看着不尽如意的分数时，张茂的名字再次频繁出现在他们的嘴边。
刘美兰把五花肉卤上，从厨房出来，坐在餐桌上开始剥鸡蛋。
这些鸡蛋一会儿也要放进去一起卤的，还有豆干鸡爪什么的，要卤上一大锅。
这是王芳最喜欢吃的，尤其是里面的鸡蛋和鸡爪。
接了王芳的电话，说今年过年回娘家过，王玉俢就开始准备这些吃食了。
先是包了几锅包子，又蒸了花卷，今天做的卤肉，过一夜入味，明天王芳就到了。
“我姐这次回来挺早的。”刘美兰一边剥鸡蛋一边对谢梅说，“这还有好多天才过年呢不是。”
谢梅在看电视，也没留意王芳的话里有话，便直接道：“你姐主要还是来看房子。”
“看房子？”刘美兰立刻看向王刚，继而朝他挑了挑眉。
王刚会意，便开口问谢梅，“我姐看什么房子啊？”
“她说想在附近买个房子，要不然租一个也行。她经常回来，没地方住，而且天意还在这里上学。有个房子，也算有个家。”谢梅一边说一边换电视台，转了一大圈也没自己喜欢看的，便随便停在某个电视台上，窝在沙发里发呆。
最近谢梅总是觉得自己懒懒的，不管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还总是犯困，天这么冷了，一天也要睡好几觉，经常吃着饭呢，就开始犯困了。有时刚睡饱，坐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吧，打开后，就又睡着了。
也就是听说王芳要回来，这两天才感觉有点力气了，能撑着她，过了这个冬。
“买房子好啊。”王刚立刻说，“看起来我姐就是有钱了。”
谢梅转头瞪了王刚一眼，继而道：“你还是把心思都放在明杰身上吧，这次考试考的怎么样？”
王刚不说话了。
谢梅早就猜出来了，这几天家里气氛不对，明杰放学回来，话都不讲，直接往自己房间去。
刘美兰又总是长吁短叹的，谢梅就猜出来了。没考好。
“孩子尽力了。”谢梅缓缓道：“不是所有孩子都适合学习的。有人那就是天生的。别强求。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强。”
王刚叹了口气，“周末天意回来，听她和你说，她这次考试成绩不错？”
谢梅点头：“就是有些偏科。语文英语都是班级第一，数学勉强能拿个中不溜。”
“那她也不怕。”王刚立刻接口道：“我姐现在这么有钱了，能养着她。”
“你姐能有什么钱！”王玉俢从房间出来，站在门口看着王刚，“她那么辛苦做生意，没白天没晚上的，都是拿命赚的钱。”
“我知道我知道。”王刚立刻摆明态度：“我又不找她借钱，你看你，每次都比我姐还害怕。就不让我说。”
“孩子自有孩子的造化。”王玉俢道：“成绩好的有成绩好的路，成绩差的有成绩差的路。你和你姐，没有一个成绩好的，那不都过的好好的！”
“好什么啊。”一直没说话的刘美兰突然开了口，“爸，你不知道吗，厂里已经两个月不发工资了。”
这件事不能提，一提王刚就要骂人。
果不其然，刘美兰话音刚落，王刚便开口了：“要我说，厂子本来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这样了？还不是换了厂长的事？自从张良朋当了厂长，这棉纺厂就开始不行了。我们两个月不发工资了，说是过年了，大家没钱过年，都闹起来了。张良朋才说过年前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这都马上过年了，厂里账上一分没进，还欠很多外债呢！”
王刚气哼哼站起来：“哼！他倒是舒服，儿子还出国了，听说光生活费一个月都顶咱们好几个月的工资了。这找谁评理去？厂里工资发不下，全厂工人饿肚子，他儿子倒是出国了！他钱从哪里来的？”
“王刚，你给我闭嘴！”王玉俢喝道：“这些话，也是随便就能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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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犯困
王刚难得有机会发泄,岂不会一吐为快。便不顾王玉俢的心情和阻拦，匆忙又道：“就你还总把他当好人，你去厂里听听,大家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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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他们两口子的！那个裴娟娟,上班连工作服都不爱换，穿的衣服，一件比一件贵。张良朋呢，表面装的跟个圣人一样，其实呢，大儿子送出国，家里装着电话机,客厅卧室都是彩电，老婆穿的花枝招展的,钱从哪里来的？当别人都是傻子？”
王玉俢气结，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了。因为王刚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他盯着王刚，试图阻止王刚继续说下去。可是即使能阻止王刚说话,能阻止得了他的想法,能阻止得了别人的想法？
可是王玉俢不相信，他不相信张良朋是那种人。在王玉俢心里,张良朋永远都是那个眼睛清亮的小徒弟。
王玉俢站在卧室门口,用力捏着拳，半天才开口：“王芳妈,你一会儿去趟良朋那里,让他来一趟。”
王玉俢说完,许久没听到回应,这才走出卧室,就看见谢梅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王玉俢赶紧走过去，喃喃自语：“怎么又睡着了，外面这么冷，这么睡，又该感冒了。”
谢梅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清醒了一会儿，才问：“我又睡着了？”
“是。”王玉俢没有办法，只能道：“回屋睡吧。”
谢梅看一眼时钟，才刚刚八点钟，她皱着眉不解道：“才八点啊，怎么又困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是犯困。”
“累了。”王玉俢在一旁说，然后拉谢梅起身：“回屋睡吧。”
谢梅晃悠悠从沙发上起身，回头看见刘美兰已经把鸡蛋剥好了，便道：“把鸡蛋放锅里，再煮一会儿，关火就行。”
“闷一夜？”刘美兰立刻问。
“对，闷一夜。”谢梅摆摆手，眼皮又在打架，“不行，我得去睡了，真的困。”
叫张良朋来见自己，这件事被谢梅犯困打断了。王玉俢搀着谢梅进了卧室，谢梅挨着床就睡着了。他一个人坐在长条桌前，发了好久的呆。
这个家比以往都要冷清。
之前谢梅总是说话，一件小事也要唠叨半天。可是最近谢梅犯困得厉害，白天好几个小时都在睡觉，即使不睡觉的时候，也是闷闷的，懒得开口。
王刚和刘美兰则要去上班，直到中午王明杰放学回来，家里才算有了点人气。可是王明杰又是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
王玉俢觉得很闷。
第二天一早，他照例先去了早市，看看时间还早，便转到了实验中学。
走读生有来的早的，骑车从王玉俢身边经过。王玉俢把自行车放好，在学校门口等。直到抓到一个人，请对方叫了高一一班的辛天意出来。
辛天意从教室里跑出来的时候，头发挂在耳后。随着她的跑动，耳后的头发便散开了。
王玉俢早就看见她了，在学校门口朝辛天意招手致意。
辛天意一口气跑到王玉俢身边，笑着问：“姥爷，你怎么来了？”
王玉俢从车把上取下保温桶：“我买了早餐。你是不是已经吃过了？我还是来晚了吧。”
“没晚！”辛天意立刻道：“我正好今天早晨吃的少，就啃了一个鸡蛋。姥爷，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一个鸡蛋？”王玉俢皱眉，“那可不行啊，正是长身体用脑子的时候，要多吃。你如果不好好吃饭，我就让你回家住了啊。”
“就今天。”辛天意笑着回道，“就今天吃的少。可能是我的肚子能预知姥爷今天会给我送好吃的。”
王玉俢十分受用，明明知道辛天意是故意这么说哄他开心的，可是他依然很开心。
保温桶里是刚出锅的豆腐脑，上面撒了香菜和榨菜丁。袋子里装着炸好的油条，王玉俢拿出一根油条，又给辛天意盛好一碗豆腐脑，道：“赶紧吃，这家的豆腐脑是最好吃的了。”
辛天意便站在学校门口，就着油条，吃了一碗豆腐脑。
王玉俢见她吃的狼吞虎咽，更高兴了，笑道：“晚上回家吃饭啊。”
辛天意眨眨眼睛：“我妈今天晚上就能到了？”
“下午就能到了。”王玉俢说，“正好你下课就直接来。包了好多包子，昨晚还做了卤肉。”
辛天意点头：“那我放学就去。”
“我来接你？”王玉俢问。
“不用了。”辛天意说，“我自己坐公交车就回家了。很近的。”
“好吧。那我在家做饭等你。”王玉俢见辛天意吃完了，这才把保温桶收拾好，重新挂在车把上。
辛天意知道剩下的那些是给姥姥谢梅带的早饭，她便问：“我姥姥身体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