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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这个弟弟是从哪里来的,过去一年,她好像也没有注意到妈妈有什么变化。她以前也问过妈妈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妈妈有时说是捡的,有时说地里长的,有时说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大部分传统的中国家庭,父母对儿女只是生养而已,谈不上家庭教育。父母生弟弟之前从没征询过她的意见,也没有跟她说过会平等地爱两个孩子之类的话。突然有一天,弟弟就来到了世上,从石头缝里蹦了出来。
“你当姐姐了,以后要照顾你弟弟。”妈妈低着头,满眼温柔,视线落在弟弟身上,没再抬头看她。
童年在这一刻就结束了。陈秋白只有七岁,却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也许她并不是公主。
公主没有弟弟。
第二章 金童玉女
陈秋白这代人里,姐弟家庭是很普遍的。那时在农村地区施行的是一孩半政策,规定农村出身的夫妻,如果第一胎是女孩,间隔几年可以再生二孩。女孩算半个孩子。
其实也不能一概而论地说女孩没有被好好对待,但这件事里最让人受伤的部分是,如果弟弟出生在姐姐前面,那些姐姐根本就不会出生。
陈秋白对弟弟的憎恶是从他出生那刻开始的,并且随着年龄与日俱增。弟弟出生之前,妈妈就给他取好了名字,大名叫陈秋实,小名叫果果。她的名字一下子变得没那么特别了,她在父母眼中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从小到大,她只挨过两次打,都是因为弟弟。
第一次是弟弟三岁时,跟妈妈要钱买零食,妈妈给了他五毛钱。陈秋白看见了也去要钱,妈妈被她缠着,没留意到弟弟一个人出了门。过了没一会儿,弟弟摔下了楼梯,坐在楼道里大声哭闹。妈妈听见哭声着急出门,一把推开了陈秋白。陈秋白“咚“的一声撞到了电视柜上,脑门上起了个包。妈妈抱着弟弟回来后,却只是摸了摸她的额头,检查了一下,说了句:“没事。”
还有一次,一家人搭熟人的车去县城买年货。到了百货大楼,爸妈怕两个孩子跟着会走丢,叫他们在车上等着。弟弟年纪小坐不住,趁陈秋白不注意,拉开车门下了车,刚跑了几步就被车撞了。爸妈慌忙带着弟弟去了医院,拍了一堆片子,发现胳膊骨折了。
这年爸爸已经升任信用社主任,回到镇上后,邻居们听说领导家的儿子被撞了,赶集似的来家里探望。爸妈又糟心又忙碌,也没顾上做饭。陈秋白一整天没吃东西,实在饿得受不了,就拆了包邻居带来的零食吃。吃了两口想到爸爸也没吃东西,过去问他吃不吃。没想到爸爸却气得打了她一巴掌:“你就知道吃!为什么不看好你弟弟!”
陈秋白放下零食下了楼,沿着大院的墙根走着,一瞬间冒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希望弟弟死掉。
其实算不上小孩子与生俱来的恶,自然界也有幼鸟为了争夺父母的宠爱而相互厮杀,这不过是孩子尚未完全消失的动物性的一面,一种生存竞争的本能。
陈秋白来到大院门口,看见邻居家的小孩在玩玻璃球,过去跟他们玩了会儿。到了五点钟,陆续有父母来叫孩子回家吃晚饭,最后只剩了陈秋白一个人。
她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等了会儿,始终没有人来叫她回家。
陈秋白有些难过,心里想,弟弟死了的话,爸妈会伤心吧,那还不如她自己死了,这样爸妈至少也会为她伤心了。
小的时候,她觉得癌症是世界上最严重的病,只要得上这种病就没救了。干脆自己得癌症算了。她看过一些带拼音的科普文章,说是长霉的花生会致癌。于是,她就回家找了些炒花生,在抽屉里藏了两三个月,然后一股脑吃了。
花生放久了很难吃,吃多了还有些肚子胀。陈秋白躺在床上,觉得自己第二天就会得癌症了,作业都没写就睡了。
然而第二天她并没有得癌症,只是发烧了。
妈妈叫她起床时发现她不对劲,量了量体温烧到了 40 度,立马背着她去了卫生室打针。
因为这次发烧,陈秋白三天没去上学,妈妈也请了两天假照顾她,她终于又当了一回小公主。她嗓子疼,妈妈就帮她炖梨汤。她不想吃饭,妈妈就端着碗喂她。她浑身没劲儿起不了床,妈妈就帮她擤鼻涕、擦脸蛋、抹雪花膏。她说想喝汽水,妈妈也出去帮她买了。
这是弟弟来了之后,她第一次被妈妈如此关注,快乐久违地浮上心头。陈秋白发着烧,迷迷蒙蒙地想:要是一直烧下去就好了。
可是第三天她还是好了。她在嘈杂的交谈声中醒来,听见妈妈说烧退了,有点不开心。
“哎哟,闺女醒了?”一个尖细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
陈秋白抬头一看,见隔壁单元的刘玉荣阿姨坐在床边,身后站着她的儿子夏宇。
刘玉荣见陈秋白醒了,笑眯眯地说:“真能睡,听你妈说睡了溜溜一天,也不起来吃饭。我寻思着也该口渴了,喝水不?”说着要把手里的杯子递给她。
李丽君连忙阻拦:“她感冒刚好,可别传染你,我给她拿杯子去。”
李丽君去了客厅,刘玉荣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杯子,弯腰拎起一袋橘子,说:“小宇给你带橘子来了,拿自己的钱买的。他想着你喜欢吃橘子,把自己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全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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