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若玫早就吃好了饭,此刻坐在餐桌前死死盯着时钟。秒针一刻不停地转动着,一圈一圈。缓慢流逝的时间因为可见的变化变得煎熬,像衔尾蛇代表的莫比乌斯环,她只是看着,都要陷进某种轮回里。周而复始的痛苦只有她一个人承受,满怀期待的新生也不过是无法承受的重量。庭若玫不自觉焦虑起来,她用牙齿咬着大拇指指尖和指甲,牙齿没有收力,不一会指尖就血迹斑斑。刺痛终于让她回过神来,失神地看着指尖的血迹,呼吸都一窒。十一点半。庭仰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在极致的安静中庭若玫终于爆发了,她把桌上的菜全都推到地上。一次性餐盒被摔翻,里面的菜洒落一地,流出泛着油光的汤汁。紧接着,她开始砸碗、砸水杯,砸眼前一切能看见、能摔碎的东西。纯白的桌布也在这场疯癫里被拉扯到地上,沾上了褐色的油渍,蜷缩成一团。她痛苦她尖叫,没有人理会她。住得最近的是张逸泽的家。张国旺嫌弃老婆发疯成天不在家,又因为不想失去一个免费保姆,所以不愿意离婚。张逸泽的母亲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孩子,已经精神失常,自然也不会怪罪庭若玫和她一样时不时会发疯。庭若玫哆嗦着身体,慢慢的,不发一语。明明用尽全身力气在发出喊叫,但世界对待她就像在对待默剧片的主演。可是,就算她的声音不重要,原本也还是会有人愿意听的。因为她曾爱他,所以不允许他有任何令她崩溃的过失。地上有两个盛饭的碗被摔碎,两个都是庭若玫摆在桌子上的。她在等庭仰回家吃饭。尽管如今的她,已经不爱这个孩子了。第62章“我回来了。”进门前,庭仰站在门口小声说。窗帘被拉死,室内伸手不见五指。庭仰开了灯才亮起昏黄的光,照亮不大的室内。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他除了祁知序给的那瓶水,晚饭没吃任何东西。进屋开灯后,他首先看向餐桌,看莲姨送过来的菜有没有剩的,能让他热热再吃。行吧,没有。甚至比预想中还要糟糕一点。桌子上的桌布被人扯到了下来,上面的菜全都被打翻在地。汤汁一大半已经干在水泥地上,看着就很难清理。庭若玫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她房间门口,“你回来了?”“嗯。”庭仰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怎么还没睡?”庭若玫勾了勾唇,“我在等你啊。”母亲的脸上是难得的温情,庭仰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大概是继承了庭若玫的演戏天赋,庭仰察觉到这温情背后的表演痕迹。“我出去找你的时候,看见你身边那个男孩了。”庭若玫说,“他好像很喜欢你。”庭仰愣住,没想到庭若玫还出去找他了,“是吗?我和他是朋友。”“真好啊,和张逸泽比呢?”“……什么”“我说,和张逸泽比,你和谁的关系更好”庭仰勉强笑了一下。“这怎么比较?张逸泽是……”“我觉得你和这个男孩的关系会更好一点。”庭若玫说,“他很有钱,对吗?”庭仰勉强挂在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声音带了点冷意,“妈,你什么意思?”这一丝冰冷让两人之间虚伪的和谐荡然无存,怒气让庭仰语调微微颤抖。尽管面前是他曾敬爱的母亲,在对方有意诋毁张逸泽和祁知序后,他还是心生无力和怒气。庭若玫手里拿着一枝玫瑰花,是她前段时间用攒下的钱买的。花朵已经蔫了,但依稀可见曾经艳若灿阳的色彩。“张逸泽一个月也就只能给你三千块钱,那个男孩不一样。”庭若玫用手抚摸玫瑰花的花朵,又碾下几片花瓣。“你觉得他能给多少?”往常庭若玫和庭仰吵得再凶,也不会用张逸泽来伤害庭仰。因为庭若玫知道,张逸泽在他心里的留下的难过,不亚于谢晋祝在她心里留下的伤痕。过去残留的问题今天接二连三地爆发,每一场爆炸的余波都能让任何人筋疲力竭。庭仰一直在爆炸的中心,感受着滚烫灼热的烈焰焚烧其身,却没有资格说累。十七岁的少年应该做什么呢?赏月赏花,枕流听风。庭仰的十七岁没有繁花似锦,没有明月高悬,池水枯竭,风来了又走。一片狼藉。庭若玫用高高在上的表情看着庭仰,冷漠道:“你现在感觉很痛苦吗?痛就给我记好了,我这些年承受的就是这些痛苦。”“你看不见它,但这些都是你欠我的,你得还。”庭仰很想问一句,他要怎么样才能还清?如果这些年他做的一切都不算偿还的话,那怎么样才算偿还?用他的前程还是用命填?“妈,这些年我唯一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大概就只有我的出生吧。”庭仰一字一句艰难无比,“可是我的出生并不是我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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