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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该用自己的执念去束缚他。
是不是可以救他,可以把他带出方正海的实验室,可以期盼他有个光明安宁的未来,不可以像小时候那样,要跟他结亲定终生,相依相伴。
他骨子里的坚强和善良,其实跟以往没有多大变化,但事实就是,他其实根本不记得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
一直以来,记得清清楚楚的,只有自己。
方渡燃可能也不是那个跟在他身边,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半步的方渡燃了。
从他们牵过手,接过吻,做过最亲密的事,还在方渡燃的邀请下标记过他之后,他体内带着自己的信息素,却还屡次以兄弟、朋友和他撇清关系的时候,方渡燃就不同以往。
是不是这样,所以之后的食言,背弃,离开,都成了理所应当。
可是方渡燃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乖巧的跟小时候一样,亦步亦趋跟着他——的信息素。
可不可以吃饭喝水,也会听他的。
可不可以留下来,也会拉着他的衣摆问他。
可不可以亲吻,也会征求他的意见。
想要自己做伴,还会用请求的语气。
想要他留下来,也会放低姿态挽留。
郁月城在他第二次信息素爆发时,抵着他的发烫的额头,贴在唇上轻轻问他:“方渡燃,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想要什么吗?”
方渡燃双目失焦,手臂却因为这句话紧紧抱住他。
郁月城闭上眼,低下头释放他喜欢的信息素,方渡燃顺着他的脖颈嗅到腺体周围,开口就舔舐上细腻的皮肤。
他们赤诚相对,方渡燃滚烫的皮肤把他的体温也带着微微升高,一刻也不离地紧挨着他。
手里还没放过他身体的肌肤,抚摸揉捏,找到Alpha会成结的地方来回刺激。
郁月城稍微分神去思考,方渡燃就会反过来压倒他,用那种充沛的占有欲去掠夺他的情绪和感官。
·
整个干性发热期,方渡燃失去了中间几个短暂的片段记忆,只知道是只身火狱中的煎熬,全靠贴着郁月城才能渡过。
他每次清醒过来,就能看到郁月城穿好的衣服被他撕开,皮肤上也会留下他的齿痕和用力吮吸的小块瘀血。
腺体旁边那两个尤为明显,穿上衣服也遮不住。
但是比戒断期的时候好太多太多了,他反反复复地检查郁月城的后背和腰身,没有伤口,最多就是留下的吮吸的吻痕。
“不用看了。”郁月城拉起衬衣,扣上纽扣。
“怎么能不看?”方渡燃直接上手去解开他的裤扣,郁月城一个没看住,他就手快地拉下来。
然后手指僵在掀开的拉链上。
仅仅是能一眼看到的地方,露出来几个压印,还有点红痕在大腿.根上。
郁月城把裤扣系回去。
方渡燃尴尬地撇开脸:“对不起啊。”
郁月城看向他的目光有点奇怪。
方渡燃低下头,语气里放低了声:“是我没轻没重,对不起。”
好一会儿没有回应,方渡燃想要伸手帮他整理衣服,又碍于自己的罪行,好像自己一伸手,就会伤害到他。
只能把自己如同野兽尖利的爪牙收回去,还往后退了半步。
“为什么道歉。”郁月城问。
“我伤害了你,是我的错。”方渡燃抬眼,眸光赤诚:“虽然我不能让时光倒流,但是我真的很抱歉。”
他想到刚刚看的痕迹,那个地方,只是露出来一点,就红了一块,其他地方肯定也一样。
大白猫的皮肤那么嫩,细腻得很,肯定更难受。
方渡燃心疼得不行,对着郁月城弯下腰行礼:“对不起,郁月城。让你受伤,是我的不好。我知道肯定是你不忍心推开我,不管我,我、你可以把我锁在房间里。”
郁月城没想到在他渡过干性发热期之后,还能再次从方渡燃嘴里听到有关于他们之间的“对不起”。
虽然是因为别的原因,但是这态度和那天晚上的,很像。
“我不会把你锁起来。”郁月城说:“这不是戒断期,你没用对我用暴力。”
“这已经算暴力了。”方渡燃口吻自然道:“给我一个房间,给我点时间,把我关起来就好了。”
他已经不好意思再说,他其实自己渡过过干性发热期,只不过是靠着······
这次还直接靠着郁月城本身这个人,彻底不是个东西了。
“你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我。”方渡燃看他没有接纳建议的意思,直接道:“有时候我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像个人,所以我也没那么金贵。”
“你现在有家庭,有干爸干妈。”郁月城说。
方渡燃朝他笑了下:“我是你弟弟嘛,我知道。”
“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等会儿我带你去见大伯,你做个检查记录。”郁月城说。
方渡燃反而借着这话说:“郁叔应该也知道地,我这毛病,把我自己放着就行。”
郁月城没有回应,方渡燃知道他不接受,但是他利用郁月城来渡过干性发热期这种行为,他自己都不能允许。
“我自己的身体有毛病,不是我伤害你的理由。”方渡燃说。
郁月城:“等你的干性发热期稳定了再说吧。”
“就跟我复读时候一样,”方渡燃突然道,“我自己的懦弱,也不是我伤害到你的借口。”
郁月城因为这话看向他。
方渡燃抿抿唇,扯出个无奈地笑:“干嘛这么看我,我怎么发疯的,是有点想不起来,但是我自己说过什么话,我都记得。”
郁月城:“你······”
方渡燃打断他,干脆道:“让你再相信我,可能有点难,但是我没有骗你。”
顿了顿,他说:“其实我特别讨厌这个干性发热期,在这之前我有过一次,所以我知道什么感受。”
“什么时候?”郁月城问。
“一个多月之前。”方渡燃说了个模糊的时间,他当然知道具体的日子,但是不打算告诉郁月城。
毕竟他那天干的事,也不光彩。
郁月城是他应该放在心尖上的人,不是用来解决生理问题的。
“不想告诉我吗?”说完郁月城想起来,分别的日子里,他甚至都不想跟自己联络。
结果方渡燃却否认道:“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个不太舒服的生理期而已。”
给我盖章了这辈子都不能用指向性信息素来安抚Alpha,也不能感受到Alpha释放的指向性信息素。
也不是什么好事,方渡燃知道自己心里对此很在意。
所以他想要用尽各种方式去让郁月城舒服,除了他不是个Omega以外所有他能做的,他都愿意去学,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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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别的原因。”沉默的两秒里,方渡燃能想到他们那时候本来就没有联络,又说:“而且总有天会稳定下来的,只是时间问题。······那会儿也没给你回过信,也没脸提这些。”
“身体健康跟我们之间的事,没有关系。”郁月城说:“你的身体最重要。”
方渡燃摇摇头:“我们之间的事最重要。”
郁月城:“嗯?”
“我以前就是不够明白,所以我那么没出息,畏首畏尾,不敢面对,害怕这个害怕那个,唯独忘了你才是我最重要的。”方渡燃直言:“我的命是你给我的,也是你带我从方正海的实验室里走出来看到这世界,就连我的学习,也是你拉扯我一点点给我补课。”
没说的还有很多,郁月城构成了现在的他的所有,他心知肚明,他没有刻意回避过。
包括郁家对他的帮助,给他的关爱,和他从未有过的亲情,方渡燃都铭记在心,所以他更想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对你的好,不是想要你用来给自己压力。”郁月城说。
“这不是压力。你不明白,这是我的动力。”方渡燃说:“我只有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我才不会做那么多错事,我才会更有勇气地朝前走。我当初要是就一万个坚信,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事,我就不会瞻前顾后不敢联络你。不会回一封信,我都要犹犹豫豫。”
郁月城:“犹豫?”
“对!犹豫。每次你发给我的邮件,我会想很久很久,怎么去回信,怎么去说话,怎么用标点符号,要不要用最正规的书写格式。”方渡燃笑着说:“我怕我显得太热情,不知分寸,逾越界线,又怕太生疏,全是客套话。”
“很幼稚是不是?”他问。
“不是。”郁月城说:“其实,你可以告诉这些。”
方渡燃突然想到除夕前夜,郁治书告诉他的话,他说“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事要做”,方渡燃现在回头看,这话是没有错,错的是他的人。
“但是我没那么厉害。我既不厉害,也有很多缺点。”他说:“我也有我胆小的时候。我也不是总那么有勇气的。”
方渡燃终于可以完全坦诚地面对曾经的自己:“我现在觉得,长辈们有时候说得没错,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事要做,那同样的,一个阶段也会有一个阶段的认知水平。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想法对不对,我现在回头看,我以前就是太幼稚了。也许我以后看现在,也会觉得现在的我幼稚,但是我想要追求的东西不会改变,我知道什么是我最重要的,我要的是什么。就靠这个,我就不会再走偏。”
郁月城突然觉得,那天他抵着方渡燃发烧的额头问他的问题,他是不是也听到了。
还记住了。
“你没有不厉害。”郁月城之前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他中肯道:“实际上,你已经比很多年过半百的人还要厉害了。”
这个不能安慰到现在的方渡燃:“我不和别人比,我只管我自己。我做错了就是错了。”
然后他去捏了捏郁月城的手指尖,一如他们还在上学的时候:“如果我当初我就看明白,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一切,我们才是风雨无阻排在第一位的,那么我一定不会瞻前顾后,犹犹豫豫。我一定会在每次看到邮件的第一时间就回复你,哪怕随便画朵小花寄给你,你也会感受到我的心意。”
郁月城心里一暖,合上手心,包裹住他的手指尖。
“我很讨厌干性发热期,把我变得一点也不像我自己,你也发现了吧?”
方渡燃说到后面,声音跟着低下去:“它很奇怪,可以把人变得很脆弱。我很烦这种脆弱。”
“是你自体的Omega腺体产生的信息素,应该是缺少相应发散的渠道,你Omega的生理结构已经被改变,所以它们只能集中在其他的渠道来爆发,在你的神经和情绪心理上反应更加明显。”
郁月城说:“剔除掉Omega指向性的信息素,你散发出来的倾向暴力和攻击性的因子跟因为体内生理结构破坏,所以无处可去的过剩的信息素无法匹配上。这种不匹配,反作用在你的情绪上,也包括你对它的厌恶,就让你更加暴躁。体内相互排斥带来反作用是个恶性循环,到达临界点时,你就会失控。”
“郁叔都告诉你了?”方渡燃问。郁月城比郁闻礼说得还清楚。
“一部分。”郁月城道:“他只告诉了我你干性发热期的相关事宜。”
方渡燃转而道:“虽然我很讨厌干性发热期,可是因为它,我说了我想说的话,也就没那么讨厌了。”
是那句“对不起”吗?郁月城想,
“我喜欢你。郁月城。”
方渡燃出声打断他的思考,抬起手去把大白猫的衣扣一颗一颗地系上:“也喜欢你的信息素。你的信息素是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的。”
他凑近郁月城的耳边,小声说:“我会加倍注意,不会再伤到你。我也不会放弃。你是我的。”
郁月城知道那个骄傲的方渡燃,又回来了。
这次,他似乎没有以前的遮掩和犹豫。
第312章用心感受你
“他的情况已经超出我们预期太多了,干性发热期是必经阶段,可以进行辅助手段,不能强加干预,只能靠他自己去适应······”郁闻礼的声音在房间里若影若现。
“可是他从来没经历过一次正常的生理期,他的情况应该是有办法缓解症状的。”郁月城对此不太满意。
“那不是最优选。你既然也参与了基因工程方面的项目,就该知道有些东西不能全靠人为左右,眼下的艰苦这也是无法避免的。”郁闻礼说。
郁月城:“不涉及根本,至少可以让他好过一些,他很排斥干性发热期。”
“你要知道,方渡燃他现在已经超过十九周岁,绝大多数的Alpha和Omega到了这个年龄会停止发育。根据小燃的骨骺线来看,二十一岁就是是他的骨骼闭合期,非常幸运,他现在还处于发育阶段,正是激发他腺体再次生长的最后机会,情况乐观的话,他甚至可以延长发育期,就能争取到更多时间。”
郁闻礼无奈道:“我知道你们很久没见面,你是心疼,但是小燃自己都可以接受这件事。”
“他不是接受,他是从来都没有其他选择。”郁月城说:“他才十九岁,就受了很多折磨,我没见过他有一次正常的生理期,纯天然的安慰剂是可以办到的。”
“他本身的身体就不够纯天然。”郁闻礼直言道:“既然你要和他打交道,那你就要做好准备,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有正常的生理期。他的体内随时都有异变的可能,这是场持久战。目前的状态已经是超出项目组预期的最好发展方向了。”
郁月城卸了口气,道:“······他很累。”
“你知道?”郁闻礼问:“小燃他告诉你的?”
对实验对象的人际关系和心理探索也属于研究的一部分。
郁闻礼是从来没听方渡燃说过一句累,这也说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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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渡燃的认知里,对人的信任很低,以及自己的防御很高,在情感方面是有所缺失的。
能正确表达自己的感受,也是一个交友方面的积极体现。
“没有。我感觉到的。”郁月城说:“他的信息素很矛盾,有绝望的意味,很烦躁,也很极端。”
“他毕竟是以Alpha的社会身份和自我认知成长的,突然接纳自己腺体产出的Omega信息素,会有矛盾也是正常的。”郁闻礼轻轻叹息:“小燃有时候,太要强了。要强是好事,但发展到极端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还有我不知道的事。”郁月城问:“是不是?”
郁闻礼:“这个你自己跟小燃沟通,我不便多说。”
郁月城大约猜到几分:“明白了。”
从方渡燃无法恢复他本身的Omega身份,只能做一个Alpha,他应该就想到这点。
“其实他能撑到现在,或者说能活到现在,我也没想到,麒麟研究所的几个老人都没想到。”郁闻礼说:“心理因素的影响到达一定程度,会对身体机能和行为产生具象化的改变,小燃靠这个熬过不少的坎。你了解他的部分情况,知道你的信息素在他戒断期是相斥的,但是居然能安抚他的情绪,这非常令人吃惊。我和研究所的人,在那段时期里,是24小时观测你们的,要不是亲眼所见,估计没人会相信。”
“他干性发热的时候,说我的信息素会让他好受一些。”郁月城说。
“他感知不到你散发的指向性信息素,你对应的接收对象是Omega,他的生理已经产生缺陷,产生不了Omega的指向性信息素去接收。”郁闻礼严谨道。
“我没有怀疑这个。”郁月城说:“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但是在他身上发生,好像又很合理。”
“他特殊的体质,总是能带来很多意外。有坏的,也有好的。”郁闻礼说:“你就是他好的那部分意料之外,他对你的信息素有感觉,纯粹是心理因素。”
郁月城猜到过,但仍然不敢确认。
“你在戒断期陪他的时候,他下手重的时候多得去了,你可以控制你的信息素不攻击他,卸掉防御本能,他现在也在为你违背他的天性,用心去感受你的信息素,而不是用生理反应,用身体。”郁闻礼说:“这从科学角度来说,算是一件动人心魄的事了。”
郁月城若有所思。
“你以前从来不会注重方渡燃的信息素选择。”郁闻礼在他缄默时说。
“我只是有些事不明白。”郁月城垂下眼:“现在我明白了。”
“小燃能感受你的信息素,是在用心,跟他的腺体无关。”郁闻礼说。
“我知道了。”郁月城难得跟大伯说了几句有关感情方面的交心话:“我有时候会觉得是不是绑住了他,他想要的是一段自由的关系,或者,他其实更需要的是我的信息素。”
稍作停顿,他接着道:“现在我明白了。”
“你们小孩儿家的感情事,分分合合的,你不自在是正常的。不会有人对经常若即若离,或者长时间分离的伴侣还毫不介意,自我怀疑也是有缘由的。”郁闻礼当然不会向着外人,但是介于方渡燃的状况特殊,他还是愿意换个角度去看。
因此,他把这两年方渡燃作为他的研究对象产生的结论大概讲述:“小燃的性格使然,大概率不会像你一样,直接说出来他的负面感受,但是他从方家家破人亡那一天开始,肯定经历过你和我都想象不到的黑暗,包括你们分开的这一年多。这些点你都可以想到,你也为他竭尽全力了。对小燃自身来说,他现在还能保持初心,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活得也光光彩彩的,全靠他的本心和他所受到的影响。这个影响,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于跟他走得最近的你。”
郁月城点点头,道:“他很好。”
方渡燃是个多么坚强勇敢的人,他和郁闻礼一样清楚。
他也非常的善良。骨子里的温柔和善良。
虽然他经常看起来是凶悍的,但不影响他是个非常温柔仔细的人。
他甚至在干性发热刚爆发第一轮结束之后,捧起他的手亲吻手背,都会擦干净自己的手指和嘴唇。
他也在尽力让自己带给方渡燃好的影响。
他知道方渡燃怕黑,他有在以自己的能力给他光亮。
“虽然站在郁家长辈的身份上,他的身体条件,的确不是可以作为你伴侣的人选,这个你父母也都明白。”
郁闻礼放低音量道:“但他这一年也过得不容易,你能感知他信息素的具体信息,对他来说是很难得的。你能猜到,他只是看起来年轻,心智和情绪长期处于透支和爆发的状态,对自身性别和社会认知还会因为每次身体的变异接受全新的内容,他的心理方面早已经不能跟寻常人相提并论,会疲惫会苍老是应当的。会情绪不稳定,也是其中之一。”
“他备考的时候,很忙。”郁月城说:“我不怪他。我是不想再接受他突然失踪。”
郁闻礼说:“他还能通过心理因素亲近你的信息素,就说明他在用心来认你。感情上,我不会希望我的小侄子吃亏,但是科学角度来说,他亲近完全无法感知的属于你的信息素,还能从中获得安慰,那你就是他的心之所向。”
方渡燃曾经说过“不管是肉.体还是心灵,我都只有一个方向,就是你在的方向。”
郁月城从未忘记过他的每句话,同时,也从未想过,这句话,最终有一天,会以实体化的样子呈现在他面前。
方渡燃在这件事上,没有骗过他。
“我能做点什么。”郁月城问。
“我也不知道,我们对他的心理研究止步在研究器械上和行为检测、社会关系调查上,数据可视化上面显示,他的精神压力非常大,长期处于紧绷状态。”
郁闻礼想了想说:“他可能吃过别人几辈子都吃不到的苦,无论你们今后选择以什么样的关系相处,我想他需要的都是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被对待。你是我最心疼的小侄子,我肯定不希望你做什么勉为其难的事情,小燃一直想要做个正常人,肯定也不希望得到的是你的同情或者怜悯。”
方渡燃在走廊里闭上眼,郁月城似乎说了句什么,刚好一旁的走廊有人推着医药器械走过去,他没听清。
其实郁闻礼作为一个研究人员,他作为被他做主导的研究项目的研究对象,对方说得几乎没错。
方渡燃是觉得自己很累,也不屑于讲给谁听。
他还没死呢,只要还有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够了。
郁月城就是出现在他黑暗世界里的一束光,他再也不需要去思考别的,只需要跟着光走就好了。
只要站在光束的身边,余光照在他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郁月城就是这样,一点点晒干他腐烂的伤疤,一点点用行为为他上药,给他无与伦比的纯净的心意。
再小心爱护着他,为他保驾护航,从带他学习,到带走近一个温暖的家庭,带给他他缺失的亲情,带他走出方正海的实验室,再到为他做不那么符合他身份的事情,为他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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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地带去打官司报仇。
他也确实不希望得到郁月城的怜悯,他这么用力地往前追赶,不过就是想要跟郁月城并肩而立。
能够走在一条路上。
这么看,他真觉得干性发热期不错,能让他撒开了对郁月城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些话,如果不是因为脆弱成那副德行的自己开了闸口,他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说出口。
郁月城当场拒绝了一个应该出现的会议。
来的路上也对他百般照顾,好像他还在生理期似的。
方渡燃估计是自己那番表白起了作用,但是因为他不好过的生理期,所以让郁月城对他报以同情,那不是他想要的。
也肯定不是郁月城想要的。
在此之前,方渡燃是很少看到郁月城用同情来对“方渡燃”的。
今天吃饭那会儿······也不应该出现。
而且他才注意到,他光知道他让他的大白猫受伤难过,要和大白猫之间重新建立信任,还有个矛盾是大白猫被他丢过,骗过,猫猫也会没有安全感。
他发现很多他作为男朋友应该做到的事情,都没有办到。
还给忘了。
他只是在郁月城的身边心慌了一会儿,都那么难受,郁月城一个人在这么遥远的地方被丢弃,完全没有安全感,该有多难过。
方渡燃感觉自己学习真的把脑子学得生锈了,谈恋爱的技巧是半点不点。
能不能让他赶快恢复到刚认识郁月城那会儿,他现在想把郁月城捧在手心里,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很想很想轻轻抚摸大白猫雪白的长毛,都不知道怎么去伸手才好,会不会摸一下他也会伤到他?
他好久没有这种紧张感了,就像第一次在十二中的医务室里,看见郁月城白到透明的肌肤,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碰一下都会弄碎他一样。
现在可比那会儿,更不是个东西了!
一想到要面对郁月城,也更紧张了。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方渡燃正想离开,突然听到让他意外的话。
“······他还没供出来?”郁月城在问。
“没有。他坚持自己当初就是集资,跟方家其他人没有关系。”郁闻礼说。
“不可能。”郁月城说:“以他当时的背景资料,绝不会是空手起步。投资人和那些违法参与的家庭,给的是真金白银,不会随随便便投资给一个连初始化阶段都不算的项目。他至少必须有可以让人掏钱的资本。”郁月城说。
“道理是这样,可是他咬死没有,资金往来查不到,别说你了,警察都没办法。”郁闻礼问:“我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对你很重要,你想给小燃一个交代,为他做点事,假如查到最后,方家的人真的参与了,你也没有办法。”
“那我就要知道,还有谁参与过,还活着。”郁月城淡淡地说。
郁闻礼看向他的神色变得凝重。
“你是要跟这件事斗到底了。”郁闻礼问:“账上的钱还够吗?”
“资金不用担心,也不用告诉我爸爸。我要把当年的事都调查清楚,究竟是什么。”郁月城说:“这是改变他一生的事,他有权知道真相。他未来还有很多年要走。”
“这确实对他的安全也是个威胁,方正海的嘴很硬,不排除方渡燃的资料还有备份留给别人。”
郁闻礼重重地叹了口气:“但是太难了。你也得注意你的身体了。”
“我能追到的当年制药厂的人,资料很杂,整合之后能发现在方正业死前就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的资产变现,应该是转移走了,所以当初才会出现资金链断裂。”
郁月城暂时顾不上他对身体的关怀,只提出道:“这些钱会不会是方正海实验室的启动资金?”
“当初方正海正在国外,转移财产是个好去处,但是你没有证据。”郁闻礼说:“警察也没有。如果有的话,账面上早就查出来了。你查了这件事这么久,方家十年前的账目应该早就翻遍了。”
郁月城的声音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思考。
方渡燃在门外,心跟他们一句句的对话渐渐被提起来。
比起他们嘴里棘手的进度,他还发现了让他心脏快要拧成一团的事实。
郁闻礼说郁月城查了这么久。
是从他当初走出实验室就开始查了吗?
他从来没放弃过?
翻遍了方家十年前的账目,追查了十年前方家制药厂的每一个员工?
那这里面肯定还涉及当年办案的人,采访的人,发新闻报新闻的节目组,以及当年在各大银行和交易所经手的每一笔账目······
方渡燃单凭这几点,就能想到很难完成的巨大工作量。
郁月城还一直在学习,出国留学,半夜都要赶去实验室观测······
他那么忙,那么多的事要去亲自做,但是他们口中的这些事情,他仍然是不会甩手交给别人的。
有关方家的一切,他一定是亲力亲为地过目每一个细节的,甚至还已经不远万里奔赴过全国各地,乃至国外的一些地方。
就为了去追查这件事。
方渡燃想到之前郁月城为了把他从方正海的实验室救出来,为了让他离开,不再受到方正海的掌控,为了给他报仇,毁了方正海和他所有的项目,在打官司之前,跑了整整几个月去收集资料。
他那会儿早出晚归,自己在青苗基地,都很少能见到他。
只知道他有时间就立刻来看自己。
要查方家接近十年前那场事故,他得累成什么样?
郁月城,他没好好珍惜的男朋友,他的大白猫,到底过得是个什么日子啊?
他是郁家的独子啊,是评级S的Alpha,是个应该为国争光的天之骄子,是应该去做最有价值的事的人。
他现在一天天的都在做什么?
在自己压根不在他身边的日子里,郁月城从来没有停下来过一刻,把能拿出来的精力和时间都挤出来在为他的事情奔波。
方渡燃对方家的确是一天比一天恨,也一天比一天对方正业这个父亲倍感恶心。
但是他还在忙着备考,忙着检查身体,忙着往前走,他目前的力量也没有去追究的途径和力量。
这些郁月城都没有忘。
郁月城知道他未曾提及嘴边的恨,也用自己的所有在为他的人生清扫。
方渡燃是眼眶酸得很,他怕自己的呼吸会惊动到里面的人,伸手捂住自己的口鼻,把热气都一口口压在喉咙里。
郁月城没有义务花这么多的精力和代价、人脉、资金,去做这些事。
他完全没义务的。
自己丢掉大白猫,把大猫一个人隔离在自己外面的时候,大白猫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乃至没放过他深埋在心底的恨,没放过对他而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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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得到的真相。
“这件事,查无可查了,你已经投入太多了。再次翻盘推倒,重新查一次,也不会有新的资料。”郁闻礼打破沉默道。
“不对。”郁月城说:“有蹊跷。”
“我倒是也觉得很蹊跷,但是死无对证,方正海也不松口,很难推进。”郁闻礼说。
“万一他没死呢?”郁月城说。
一句话让门里门外的人都怔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2005:08:07~2024-02-2123:5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魂穿周公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3章我可以抱你吗?
“月城,话不能乱说。”
郁闻礼朝没关上的门看了一眼,想到这是在国外的研究所卸下防备,又想起来方渡燃也在这儿,起身慢慢走过去,将房门关上。
“我也是猜测。”郁月城坐下来,从带过来的包里拿出笔记本,打开翻找一阵,然后将屏幕停在其中一个文件夹上,推给郁闻礼。
“大伯,你看看这里面的文件,再回想一下,有熟悉的面孔吗?”郁月城说。
“方正海的案子里牵扯的那些人?”郁闻礼接过来,打开文件夹,弹出来的一整页满满的打包图文文件。
“他在榕城郊区的实验室相关人员。”郁月城说:“他不肯承认还有别的实验室。”
郁闻礼先随便点开几个,大致翻看了一遍:“这个我们之前不是核对过吗?”
他往下翻,发现进度条才过三分之一,又问:“怎么多了这么多?”
郁月城说:“这是上个月我重新整合的。有他们每个人的亲缘关系背景资料,和他们每个人大学毕业以后社交往来的所有人。”
他伸手点开一份文件,再根据人名调出来关系网:“这样看,我都整理出来了。”
郁闻礼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月城,你的项目和学业时间都很紧张,哪来的精力弄这些。”
他这份资料,比他们在警局的老档案里面找到的要详细太多倍了。
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这么细。
郁闻礼严重怀疑,郁月城是不是走火入魔了?用掘地三尺来形容都太轻了。
郁月城避而不谈他怎么高强度地安排时间的问题,只说:“大伯你先看看,有没有你熟悉的,或者见过的。我看过了,这些人都是生物基因领域里的新人,有的比方正海还要小几岁,比他大的只有两个,一个四十三岁,一个四十九岁,也许他们的社交关系里,有你见过的。”
郁闻礼上下打量他一番,确定自己的小侄子看起来是正常的,再把目光放在屏幕上,随便点开一个名称的关系网,里面都独立的塞满了上百条信息,还可以自由指向。
怎么看这个正常的小侄子,干的事都不正常。
大数据时代是可以便捷分类信息,但是这里面的上万条的信息,具体到与涉案成员相隔两个人际网以外的某个人,几年以前在某地,去超市结账时固定结账柜台是哪一个,售货员是谁······
这些都得是花钱花时间花巨大精力,去一条条收集起来的。
这些时间线都没有交错点,全靠手动去梳理,而且年纪大点的还要追溯到十几二十年以前的具体信息,不是巨大的人力成本和资金时间的投入,绝不可能办到。
这中间还要搭上很多人脉,通行证,关系网,线索遍布全国,一些留学归来的成员的海外档案和交际更是难找。
从上到小都得打点,里里外外,大大小小,高处地处都得花钱、找门道。
这项人体实验所牵扯出的刑事案件和经济犯罪,虽然十分恶劣,官方也曾加大力度去追查,但也就止步于方正海的实验室。该罚的该抓的该判的,已经结束归档。
论投入的资源,他们花的还不及郁月城投进去的百分之一。
是郁月城坚持要往下查,还跟十年前方家的自杀事件相勾连,所以才成了孤注一掷。
郁闻礼都有些担心,郁月城投入这么大,一定是想找到些新的东西,万一找不出来,会不会受挫。
他从小到大,从未在除了“方渡燃”以外的事情上受挫过,这于他而言,也是个难题。
郁月城从没遇上过解不了的难题。
不过方家的事,也带上了方渡燃,自己的小侄子好像是真的跟他脱不开关系了。
“我没事,大伯。”郁月城看出他眼色复杂,松快道:“最近没休息好,睡一觉就好了。”
“你就去里面的休息室躺会儿,我看完了叫你。”郁闻礼说:“不要仗着自己年轻,评级高,就不拿身体当回事。”
“好。谢谢大伯。”郁月城看他开始接手,就进屋休息了。
最近他确实太缺休息,虽然看上去状态还不错,也不乏疲累需要调节的时候。
休息不好会打乱体能循环,让处理事情的效率变低,郁月城会尽量让自己少犯这种低级错误。
只是在调查方家这件事上,他越往细里去查,原本顺理成章的很多东西,就都变得蹊跷起来。
盘根错节,一些不经意的人和事的经济往来都最后居然能理出来是经年累月的大批量资金转移。
这些不对劲能列出来的怀疑,也许太过冒犯方渡燃的本家,但是他很难去相信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所以方家会家破人亡。
因此,他不得不经常在学业和校外的研究所项目里面,挤出来时间长期加班加点。
·
方渡燃不知道自己在走廊里站了多久,直到手臂上绑住的仪器发出嘀——的一声响,立刻就有人赶过来向他问好,查看过仪器上的指数,他全程都有点脑袋发懵。
跟着检查流程往下走,方渡燃回头看眼被关上的房间门,被带去别的楼层。
他陷在沼泽里无法自拔的时候,曾经也想过,他母亲的死,会不会没那么简单?
从十来岁被自称他们方家唯一的亲人——方正海带走并合法收养,成了他户口本上作为“父子”关系那一栏的监护人。不知是非地信他的话,听他的话,离开A市到了自己从未去过的榕城偏远郊区。
到被层层分解,插管注射,流转在各种各样没见过的仪器里,然后被强制分化成Alpha那一天,却意外地在实验室的数据显示屏上看到Omega的英文字母一个个消失,从后往前替换成a-h-p-l-A。
再到今年累月,超出他认知和世界观的折磨。
从十来岁的哄骗,要把他变成全世界最厉害的Alpha,到懵懵懂懂、半信半疑,最后变成鲜血淋漓地到仇恨,恨不能手刃掉这个“亲人”······
这些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是伴随他着逐渐长大,在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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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手里一次次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脱胎换骨之后,才确信无疑的。
而郁月城嘴里这个“万一他没死呢?”的男人,也不是他突如其来开始厌恶的。
方渡燃曾经也幻想过是不是他有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有温柔的母亲,和为了撑起一个家在外忙碌,所以陪伴他时间才很少的严厉的父亲。
毕竟他们在新闻上投河自尽的时候,方正海也在告诉年幼的他,他们当然爱他,当然和自己一样,希望他能成为最厉害的Alpha,甚至告诉他这是父母的遗愿。
方渡燃在突然失去双亲的那段时间里,那么配合方正海的一切安排,用单纯破碎又弱小的身心去信任他,把所有活下去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就是靠他这些日复一日的欺骗。
他以为方正海是父母走后留给他的唯一的亲人,是他孤身一人在世上的依靠。
到后来逐渐长大的他,从强制分化开始,心存疑虑,怀疑方正海,怀疑父亲和方正海之间把他作为实验品互换的交易。
再到眼下,距离他家毁人亡快要过去十年之后的今天,方渡燃甚至大逆不道地怀疑过母亲的死,是不是也跟父亲也关?
怎么就那么巧,回忆里仅剩的有关父亲和方正海的对话片段,怎么就刚好能和后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人体实验有关?
他们的死,怎么会那么顺理成章。
方正海和他之间的纽带,怎么就在时间和空间上毫无间隙地死死绑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生命中发生的恶心事太多,一件大过一件,随手捞起来一把,都是沾满陈年血腥的污泥,所以当方渡燃听到郁月城这句话时,他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居然没有太过激动的情绪起伏。
一个死了都快要十年的人······
方渡燃只觉得自己顿时失去思考的能力。
如果他真的没死呢?
自己父亲还活在这个世上?
那产生的问题会很多很多,可是方渡燃心知肚明,最可悲的是,所有的问题会指向的结果,没有一个是光明的。
它们通通都是刺目锥心的恶。
无非是什么样的后果,更加颠覆他本就超出正常社会生活的认知而已。
方渡燃无法为方正业可能还活着庆幸半分。
往没有理智的方向去想,方渡燃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这种东西,如果真的有天性在里面的话,那么跟他血脉相连的父亲,只会是地狱的业火里爬出来的侩子手。
就他的成长经历,他没有一丝一毫能往好的方向去推断的可能。
各种高强度的手术灯,和随着检查项目的房间变换,在头顶变换多次的苍白顶灯,在方渡燃的头脑回神之后,伴着自己在世上可能还有一个父亲这件事,成为一帧一帧的带有时间刻录的暗红色画面。
那不是红外线的小红点带来的偏光,而是牢笼的墙壁上厚厚的一层层铁锈味肉泥,血早就在上面干了一层又一层,不会再流动。
无论第几次进去,都无法看到被洗净的样子。
热的、新鲜的猎物,会再一次喷洒出有温度的内脏和新的一轮鲜血,这东西在那里,就像是泳池放出去的脏水一样不值钱。
却是方渡燃在求生意识里,磕磕绊绊活下去的命。
到最后,他也长成了方正海和所谓的父母的遗愿里希望的样子,他也是那个面无表情茹毛饮血,凭借力量可以随意结束那些活物生命的人。
这还叫人吗?
方渡燃的自我在怀疑在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到达高峰,浑身的煞气重得像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要不是需要社会化,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在里面关一辈子。
·
三个小时过去,有关于基因研究的研究所,不管在A市,还是海外,总是灯火通明。
在里面待上一天,也不知道夜幕降临。
郁月城是被房间外的对话声给叫醒的,为了早一点了解方渡燃的情况,避免睡过头,他特意把休息室的门留了一道缝。
走出去看见研究所的人跟郁闻礼正在沟通方渡燃的一些信息,他听到了后面几句,大体是说方渡燃的信息素非常不稳定,数据分析结果在这一小段时间里神经很活跃,交流状态和情绪外显正常,表现在图标上的数据实体化出来的监测结果却很糟糕。
“他需要心理辅助吗?”郁月城问。
“他们是这样建议的。”郁闻礼对着走向诡异的数据说:“等他状态好转一些,我会先带他回国。这里很多保密性质的检查不能做,只能先确认他这次的干性发热期算是平安渡过。”
郁月城想了想:“他觉得我的信息素能让他好过一些,我在下个月安排了半个月的假期,可以回国陪他。”
“那是好事。”郁闻礼说:“小燃的情况特殊,也属于我们国内内部封锁的基因项目,这边的人不了解情况,小燃的心事很重,这数据对他来说也出现过。我不会给他安排陌生人来辅助治疗的。你放心。”
郁月城把打印出来的资料快速过了一遍,“我去看看他。”
郁闻礼说:“好。晚上我们找个时间核对一下,刚才的资料我还真看出点问题来。”
郁月城立刻应道:“我带方渡燃先回家,等安顿好他我们就在家里聊。”
郁月城得知方渡燃已经离开最后一项的检查区时,来回找了两遍也没看见人。
一边给方渡燃发消息,一边往车库里走,还在准备开车在研究所周围转一圈,找不到人就要给郁闻礼打电话准备调监控了。
方渡燃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刚经过干性发热期,而且精神和心理方面的数据也很不稳定。
如果不是需要跟郁闻礼交流他的情况和方家那件事的进展,他应该陪方渡燃一起走完检查流程的。
也是方渡燃说他知道检查项目很多,做完就去郁闻礼那里汇合,不用担心他,他自己去就行了······郁月城就真让他自己去了。
走近车库里,他还在反复回想,方渡燃哪里有不对劲的表现,这个研究所很安全,是不会有外来人员进来的。
······难道方渡燃又骗了他?
郁月城很不想这么去想,但是方渡燃不是第一次消失。
现在这个情况,他的身体重要,他的安危更重要,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等他一步步走到自己的车面前,打开车灯,驾驶座这侧的车身前面正蹲着一个青年。
头发有一点凌乱,黑色的T恤和休闲裤整个溶在夜色里,此时在车灯的光照下才被发现,两搓不安分的发梢正叛逆地翘起来,深棕色的发丝渡了一层光。他只距离车身十几寸,贴得很近地、安静地蹲在那里。
像一只等待主人打开车门,带他坐上车回家的小兽。
小兽因为车灯打扰了他的等待,顿了顿,然后朝着车前的大灯眯起眼,琥珀色的眸光从半遮半掩的眼睑中反射出金灿灿的流光。
是只有野性的,伶俐漂亮的,亲近信赖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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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城这个人类的小野兽。
“发生什么了?”郁月城停在原地的脚步重新动起来,走近他,蹲下身平视。
方渡燃看着他靠近自己,视线再一瞬不移跟着他下移到自己眼前,目光澄澈,小声且平静地说:“我可以抱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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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真动人
方渡燃看着他靠近自己,视线再一瞬不移跟着他下移到自己眼前,目光澄澈,小声且平静地说:“我可以抱你吗?”
郁月城没再追问,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抬起臂膀把他后背揽在怀里。
方渡燃的膝盖顺势就地跪下来,在大白猫身边要干干净净地这些都顾虑都因为对方对他伸出手暂时不见了。
想离他更近些,要抬起身可以完整贴在郁月城的怀里才行,好像这样紧挨着他的太阳就可以取暖似的。
虽然他压根都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来的冰冷。
郁月城放轻手里的力道,缓慢拍抚方渡燃的后背。
他们说方渡燃的情绪状态和沟通交流正常平稳,实体化显现出来的数据却非常糟糕。
······方渡燃的确是,非常地平静。
郁月城可以隔着他们紧贴的胸腔感受到方渡燃的心跳,强劲有力。
像无垠旷野里的单薄奋力的孤鸣。
草木清新的气味流淌四周,方渡燃把脑袋往他脖颈上栽,侧脸贴着郁月城腺体旁边的肌肤,鼻尖都埋在他柔软的发丝里。
“前几天,你都没有抱我。”方渡燃过了许久,说。
“······抱了。”郁月城平稳缓慢地释放亲和善意的信息素:“你忘了。”
方渡燃摇摇头,呼吸跟着在他脖子上蹭:“没有。”
“我想记住的记不起来,想忘的忘不掉。”他痴痴地说:“但是你的事,只要我还有一点理智,我都不会忘记。”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什么不会忘?
自己也不过是个张口就来的东西。
真够假的。
他为了备考,高三那年直接把郁月城这只守在他身边的大白猫忘的彻彻底底。
他连郁月城的毕业典礼都能抛在脑后,关于大白猫这种重要的事情,完全都没过脑子······
所以还没等郁月城说话,就惭愧地埋下头。
“对不起。我还是没记住。”方渡燃说完这句,整个人突然被泡进紧凑的酸楚里,鼻子里是酸酸的,喉咙也涩得发紧。
他模糊道:“我想记住的,原来真的都没记住,想忘的,这辈子都忘不掉······”
郁月城在他身后关掉车灯,收起车钥匙,双手把他拥住,用点力把他整个人拢在怀里。
“前几天没记错。”他对着方渡燃的耳边轻声说:“那会儿,我不确定,所以没有紧紧抱住你。”
方渡燃在黑暗里用力眨眨眼,好像这样就能见过的肮脏和血污干净些,就可以让他的眼睛里,没有那么多哀伤和绝望。
“不管怎么样,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应该抱紧你的。”郁月城说。
此话一出,方渡燃扫回去的泪水忽然大滴坠下来。
在他的印象里,除了干性发热期的脆弱让他这么狼狈,他似乎还没在郁月城的面前掉过这样明目张胆的眼泪。
他在为什么哭,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大白猫的怀里,真暖和。
他说话,真动人。
他做的每一件事,比他的话还要动人千万倍。
他何止在他需要的时候一直在照顾他,拥抱他,就连自己丢下他所有时间里,郁月城都从未将他和他的事放下过一分一秒。
只要在大白猫的他身边,方渡燃任何时刻,都可以暂时地从噩梦里脱身。
“你已经把我抱得很紧了。”方渡燃清清嗓子,经过猛然的酸楚之后调整好情绪,一如往常道:“是我没有抓紧你,是我几次三番做错了事。我把我的猫赶走了。”
他抬起头,在昏暗中捧住脸郁月城的脸,没有吻上去,只是静静看着。
“郁月城,你太好了。”他说:“全世界的好都让你一个人收起来给我了。”
郁月城敏锐捕捉到信息,方渡燃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什么事可以让他突然······
思维突然断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方渡燃不在的时候,难道刚刚跟大伯的对话他也听到了?
他们不是关上门讲话的吗?
这种事,郁月城是没想过在还没有结果的时候,在方渡燃的身体还没稳定下来,生活不能步入正轨的时候,就告诉他的。
所以他前前后后已经做了将近两年的工作,也未曾没主动透露给父母,更没打算告诉方渡燃。
这会儿问,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郁月城直接问:“刚才我在大伯那儿休息了会儿,你出来有发生什么吗?”
方渡燃没有正面回答:“我在这儿能发生什么,还有什么能在我身上发生的。”
郁月城知道肯定有问题,但是方渡燃表现出了要跳过这个话题的意思。
还有一点自暴自弃的感觉。
这感觉,在方渡燃身上不止发生过一两次。
“我只是觉得,我真傻逼。”他松开手,先把大白猫给推起来,然后自己再弯下腰,把郁月城的裤腿整理好,顺便给他小腿上锤了几下。
蹲了这么久,肯定都僵了。
做完这些,他自己再站起来随手拍拍自己膝盖上的灰尘,想到不能把脏东西带进郁月城的车里,所以他在郁月城的车里找到他的包,翻出来湿纸巾擦干净。
郁月城明白他的意图,说:“没关系,回家再换。”
方渡燃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把能清理的都清理干净了。
“我曾经有过这么好的男朋友,居然不知道珍惜。”他说。
我都想不出来你好好的一个人,为了我这个连身体都不正常的东西,过的是什么日子。
想不出来一个七年,又一个四百天,你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怎么能在失去我的情况下,还一声不响地做了这么多?
方渡燃在心里接上。
郁月城的感情,常常干净到让他羞愧,即便他花光了自己一切,他都从来不会用来给自己一丁点的压力。
也从来不会拿来邀功。
好像你就这样不管他了,他仍然会温驯地默默地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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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
更不会强迫你来接受,或者承受什么。
大白猫的一颗心,比最纯净的钻石还要剔透。
也就是这样,所以他再怎么糟糕,也可以因为看到郁月城,待在他的身边,就好过很多。
他是真的很想跟郁月城回家。
就在此时此刻。
“我太不知好歹了。”方渡燃先给他打开车门,再坐上副驾驶,还重复了一句:“我是傻逼。”
郁月城点火开车,往他头上乱掉的额发拨了下,顿了顿,道:“来日方长。”
方渡燃说:“我会早点把驾照考下来,这样你就可以在车上休息了。”
郁月城感觉他外在的交流状态,也并没有研究所的结论里面那么平稳,大伯说方渡燃的心事很重。
他这会儿应该就是心事很重的时候。
“好。”郁月城清楚回应:“等你考下来,我的车给你开。”
“你现在是研究生了吗?”方渡燃问。
“嗯,明年可能会考虑进博士的科研组,如果到时候确定了专业方向的话。”郁月城说。
“这么快。”方渡燃记得听安靖说过,郁月城念的学校不局限于专业和年级,正常的特招生,预科一年之后就可以读研一。
郁月城现在也就是研一。
“可以从研究生跳到博士吗?”方渡燃问。
“只要可以通过考试,进入博士研究开展的课题,顺利完成课题或者拿到项目的研究成果,就能直接升学位。这跟国内的学校规定不一样,他们更注重结果,对是否完成学年制不是必须。”因为他的方才的情绪状态,郁月城特意多跟他说了些话。
“我有听干妈说过一些,没想到这么自由。”方渡燃说。
“你考的国科大,也是国内专业选择最自由的学校。”郁月城说:“你没走特招,走的是全国高考统一招生录取的途径,虽然你是以文科录取,但是你应该发现了,报这个学校,专业那一栏是可以选择不定的。”
“我看到了。开始还以为是系统问题,还是干爸跟我说想怎么选就怎么选,不定也是个选项。”方渡燃当时的确是没想到,还能这么潦草。
“你选了?”郁月城问。
“嗯。”方渡燃说:“我选了以后怕出问题,干爸才告诉我,这个是自由选课,大一到大二的两年,我可以自己选任何一门课,也可以随时换课,并且不限制年级,大四的课都能选,只要想听就可以在学院系统上报名上课。有两年的时间可以让我‘不定’,只要在大三开学的时候定下来专业就行。”
“国科大的专业自由就是学习了一部分这所学校的教育理念。”郁月城说。
“那我完全能理解了。”方渡燃认可道:“国科大连文科报理科专业都不限制,你们是全球顶尖的学校,只要有本事,你们的学制根本不是问题。”
郁月城感觉他的情绪似乎好了不少:“明天中午我要去实验室一趟,等我之后,如果天还没黑,就带你去学校里看看。”
“好啊。”方渡燃显得有些乖。
“带我这个弟弟去逛逛大学校园吗?”隔了会儿,他又问。
郁月城:“嗯?”
方渡燃笑了下:“逗你呢。弟弟就弟弟呗,我本来就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郁月城想说点什么,却在他亲和松快的笑意下,跟着走了神,没再提这话题。
晚上方渡燃吃完饭,就直接上床睡觉。
按照他的作息时间表,早就应该入睡,要不是因为检查,不会耽误。
他在复读的那一年开始,就严苛地注意自己的身体。他要用认真地态度去对待这副身体,以换取它争气一点,少出点问题。
睡觉之前,方渡燃是故意将门留了一条缝,因为这样能感觉和郁月城在一个大空间里,他确实不喜欢这个空旷封闭的环境。
然而看一眼这件屋子,这个地板,这个大床,这张小桌子······
一切就不再坏了,还有了温度。
他把小台灯打开,放在之前郁月城找到他,带给他亮光的地板上,当做个小夜灯来用,然后安心躺上床。
郁月城是看着他进了自己之前安排给他的房间,没有进自己的卧室,过了半小时,才走过去推开门查看。
他现在似乎真的很乖,郁月城想。
他也不会要跑进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方渡燃睡眼朦胧,看见大白猫在低低的暖黄夜灯里出现在自己面前,嘟囔了一句:“晚安。郁月城。”
郁月城用手背轻轻贴了下他的脸:“晚安。”
方渡燃顺着声音的来源和侧脸上的温度翻个身,无意识地把手里的衬衣往脸上凑,蹭在自己口鼻上。
幽幽淡淡的草木香能伴随他入梦。
郁月城这才发现,他在薄被下面的双手,攥的是自己穿过的衬衣。
是在他干性发热期的最后一天穿的那件。
方渡燃当时离不开他,冲完澡回来就看到他抱着自己的衣服,后来事情太多,这件衣服他也没注意过
原来在这里。
一直在这里。
郁月城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方渡燃肯进这个他不喜欢的房间,会开着他之前放在地上的小台灯睡觉,是不是因为他在这里抱过方渡燃。
他们在这里度过了亲密无间的七天。
他把视线随意放在房间里的任何一个画面,都可以想到近在咫尺的那几天,他们怎么肌肤相亲,怎么接吻,怎么极尽缠绵······
干性发热期,方渡燃很需要他。
他陪方渡燃渡过过很多次疯狂的失控戒断期,或者各种不正常的生理期。
但是方渡燃是第一次展现出那么极端的渴望,是做到无法再用力去索要的地步,对他信息素的需求和渴望到了极端,比需要补充的食物和水还要重要。
好像只要得到了自己的信息素,看到自己愉快,在他的刺激下疏.解,就已经能从中获得满足。
他甚至都没怎么去管他的身体,所有的向往都在自己的身上。
这种对他信息素的疯狂渴望,联系上郁闻礼告诉他的心之所向。
——方渡燃其实根本感受不到他作为Alpha只能对Omega释放,也只能被Omega接受到的指向性,他靠的全都是他的心去感受。
他所有的展现出的行动,和需求,都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精神体会和心理倾向,到达一定程度,具象化地反映出来,改变了他的感受,并不是因为生理反应。
······想到这里,郁月城对他们之间的隔阂就很难去追究。
他把房间里的换气系统关掉,花了一会儿时间,持续舒缓地释放出留存印记很强的信息素。
等房间里几乎都充斥了他的草木味道,郁月城才起身离开,悄然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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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月城的卧室里。
郁闻礼和他对着摆满茶几的照片和密密麻麻的十几页文件做联系。
“这里的工作量不太对。”郁闻礼把对应起来的两个人照片放在一起:“他们的行踪轨迹,根据你理出来的线索,从五年前才跟着方正海进入他们的项目团队,但是他们两没有住在实验室里,经常外出。依据口供,再排除掉他们这几年不在榕城的时间,工作量完全不符合,这里至少还需要一到两个人。”
郁月城:“这份资料里所有人自从遇到方正海,开始产生交集之后的所有行踪理出来之后,我也发现有几次的行踪对不上。”
他指着笔记本上一份表格说:“四年前,他们团队集体去沿海茴州的一座废弃制药厂做有害元素的封锁性实验,走了以后那座制药厂因为走电内部爆炸。由于是已经早年废弃的厂房,里面还制作过含量超标的药品,有残留物,所以方圆几十公里都没有人际。大约两年以后,残留物的挥发期彻底过去,才被准备地区开发的相关单位发现内部已经爆炸过一次。”
“全没了?”郁闻礼问的时候已经知道答案,还是有种好不容易抓到线索,又错失的惆怅。
“没了。”郁月城看起来比他还要平静,这样的情况在他手中出现太多次。
“我亲自过去,拍了些影像资料带回来,现在那块地已经规划成新区的工厂,根据最新的规定,把所有可能有残留的相关物品都销毁了。原址上现在已经是刚修建好的新工业园区。”
“······不对!”郁闻礼沉默片刻,忽然意识到郁月城在说什么。
“他们怎么找到这个制药厂的?”他有些紧张起来:“他们对不上工作量的东西,就跟药品来源有关。不是制药领域的专业人员,基础原料的进出口手续,生产手续,配比方式,制作方法······这必须有专业的人来做。”
“这些东西存在大量地下交易,这也是他们这次数罪并罚里面的一项。”郁月城说:“违法走私药品,买卖违禁品。”
“交易链可以说通,我是说他们去茴州的这一队人里面,只有两个人从事的是制药相关的领域,做不了他们这么大的工作量。”
郁闻礼道:“我们的基因领域科研人员,如果需要配药达到某种效果,也需要参考和协同工作,术业有专攻。你现在正在参与相关领域的项目,应该有这个感觉。小燃身上从小到大用过非常多的药品,他的体内现在都无法破解到底还有什么,这些绝对不是两个人来辅助方正海就可以达到。他们的团队里面,人员配比有问题,这个组别的人手不够。而且方正海的要求,非常之高,他的能力水平,其实已经是站在尖端上的了。”
这些问题,郁月城都思考过,每一句都是他认为不合理的点,这些工作量也可以就像现在这样,只要他们成员各自认领一下,就可以结束。
但是像郁闻礼这样专业的相关人员,通过计算就可以确定这个工作量绝对无法匹配。
他拿到这些的时候,也认真地推演过几次,时间在很多微妙的小点上对不上,大的骨架却没有任何问题。只有精准把每一个可能有问题的地方全部疏离出来,再从头看,才能发现这些很小的点连起来,反而是最关键的地方。
直到从郁闻礼的口中,再次确定,他才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去推。
房间里安静了整整一分钟。
郁月城没有再说话,郁闻礼也停下口。
静到温和的光线下,浮现出一丝冰冷的、死亡的气息,成为异类掺进这间屋子里。
郁月城和郁闻礼相视一眼。
“方、正、业。”他们异口同声,轻轻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2323:59:23~2024-02-2405:2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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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养
这也许是最简单的答案。
但是方正业死了,是出具过死亡证明的。
这也是目前顺理成章,摆在明面上的推测。
但是方正业,他学历不高,履历不算出彩,专业方面跟他弟弟方正海相比,都天差地别。
他扩大制药厂,方家后来在A市有了一席之地,甚至也是全因为廖家的扶持。
他通过廖茵茵,婚后接手了廖家留在国内的所有资产,整合之后把得到的收益全部投进他从父亲手里接过来的刚起步不久的小制药厂。
大量的资源涌入,直接把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厂子,翻了数十番,扩厂建楼,发展迅速。
后来重新出发的方家制药厂,在方正业的手里赶上了那些年爆发的几次大范围流感,天时地利,还有廖茵茵背靠的从属于廖家的牢固人脉。
从此销量步步高升,方家的“方”字才开始渐渐地能和廖家摆在一起。
在此之前,廖家的亲朋好友,还有累计下来的合作商们,是一直不认可他这个存在的。
廖茵茵的父母也因为廖茵茵坚持要和方正业结婚,并且继续留在国内,忍痛跟他们最疼爱的小女儿分家,之后带着她的两位哥哥移民了。
而方正业本人,他自己对制药方面,更是一窍不通。
他可以算是一个顺风顺水的成功的商人,但是绝不会是一个和走技术路线的管理者。
从他和方正海的父亲方邺,靠着早年间私下倒卖药品起手开始,他们家的商业发展从来走得都不是要靠专业考硬实力的路,而是投机取巧,赶上风口,笼络资源,利用一切能发挥作用的人和事。
包括他父亲早年跟A市的生母结婚,搬来了A市,后来又因为婚姻成功移民,至于方正业自己,还因为廖家留下来的人脉和资产发家。
这就显得这个推测,十分荒谬。
一个对生物研究一窍不通的人,怎么会在制药方面成为团队里不可或缺的那块拼图。
“我还是很难相信。”郁闻礼说:“月城,你对方正业的印象不深,那会儿你和小燃的年纪还很小,但是我记得很清楚。”
郁月城客观道:“当初很少见,但是这两年,我对他算是比较熟悉了。”
这话多少有些荒诞,却是事实。
方正业活着的时候,很少来郁家看方渡燃,方渡燃每次在父亲回家住之后回去待两天,再回到郁家都会不开心。
小时候,四五岁的方渡燃还因为趁父亲睡着了,偷偷翻后院的围栏,大半夜跑来要找郁月城一起睡觉,被发现后一大一小差点大闹一场。
是廖茵茵和小姑拦下来,方渡燃才没挨打,最后跟着廖茵茵灰溜溜地回家。
后来,方正业事业越来越忙碌,还出国去进修,回家的时间少了,对方渡燃的管束也放任了,几乎都是廖茵茵在看管。
和方家做领居的郁家,有安靖和廖茵茵的发小情谊在,就成了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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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燃的第二个家。
也是他比自己的家,还要熟悉,还要待的还要久的地方。
郁月城对方正业的印象,就是在那天晚上他过来找到方渡燃,直接把小小的方渡燃揪起来,上手就要打他的时候最深刻。
除此之外,那就是定亲酒时,他和方渡燃曾经一起给他举杯敬酒的时候有个印象。
没记错的话,那场定亲宴,每个长辈都说了祝福的话,只有在方正业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大家认为满意,我就满意。”
然后就是一串对于联姻结亲的说辞,希望以后两家人能齐头并进。
那时候的“大家认为满意,我就满意”,在一片热闹欢乐的气氛里,并不突兀,是年少早慧的郁月城在方正业洋溢笑容的脸上,看到了不和谐的意味。
最后他把这个不和谐,归于了他是站在他的结亲伴侣方渡燃这边的,方渡燃跟他的父亲不算亲近,所以自己也认为这话不好听。
活着的时候,印象仅仅止步于此。
现在人死了,他反倒是把方正业的祖上三代都翻了数遍。
“这两年,你对方家打过交道的每个人,应该都往上几代人都翻了个底朝天。”郁闻礼恰时提到。
“算是。”郁月城应。
郁闻礼叹口气说:“方正业这个人,虽然在外面做事风风火火的,声势张扬,看着不稳重,对小燃,也总是要求严厉刻板,但在廖茵茵面前,那真是没话说。”
郁月城有查到这些,不过从自己大伯的视角来看,这个人从纸面上多了几分真实。
“这个回头你问问你母亲,她更清楚。她和廖茵茵,那是一起长大的,多年的好姐妹。我和她一开始也是很不看好方正业这个人,他们家,跟我们家,跟廖家,实在是差距太大。不只是在家族实力上,经济和地位上,还是在最基础的底线上。”郁闻礼说。
“方家做事不干净?”郁月城问。
“廖家,包括你的母亲的本家——他们安氏,这都是靠商业在A市扎根的,但廖家和安氏,包括现在你母亲打理的这个郁家,都是经得住查的。”
郁闻礼举例道:“做生意,很多东西的确不是非黑即白的,但是要对得起良心,这也是你父亲这个老古板,书香门第,但是能跟你母亲这么合拍的原因。你父亲他文人傲骨,我也算还在科研上有点追求,我们郁家所有的人,都认为你母亲非常棒,是位很厉害的女性。
“廖茵茵当年也是,跟你母亲一样。她心思灵巧,说八面玲珑也不为过。可是方家啊,当时借廖家的资源要扩建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劲。”
“不合规。”郁月城判断道,又说:“但他们手续上很齐全。”
他在脑子里把查到的有关方正业的药企,和他父亲方邺早年的事迹结合起来。
随后他问道:“方家洗白过?”
郁闻礼看他一眼,沉沉道:“嗯。而且重要也不在钱的多少,钱是小事,他们那盘子总共也不值钱,但是留下的痕迹太多了。方邺一直到出国之前,都还在干走私药品的生意。他们那个制药厂,在廖家的资源注入之前,其实就是方邺为了给走私药品套壳贩卖的窝点。”
“窝点?”郁月城发现了自己没有查到的事情。
“方家的制药厂,一开始就在走私药品,还被查过?”郁月城问。
不然不会有窝点这个说法。
“差点被查空了。”郁闻礼说:“当年管理没这么严格。他一开始是在自己乡上找了个房子在干,后来有了些钱,到了县上租了一个房当仓库,再往后跟方正业的生母结婚,搬来了A市,在A市盘下一个倒闭了的制药厂,从私下买卖到套壳挂证,扩大经营范围,夹带售卖没有国内批号的药品。”
“是廖茵茵摆平的。”郁月城说。
他还想到了他和郁闻礼曾经在县城偏远的村落废弃房屋里,找到了方渡燃的事情。
方家人对那些地方,的确是得心应手。
“算是吧。”郁闻礼道:“廖家一开始也并不是没给过方正业机会。他们愿意投资他的制药厂,了解之后却发现道不同,不相为谋,并且告诉廖茵茵,只要方邺可以为了儿子的未来停下这笔买卖,方正业为人也靠谱的话,是愿意给方正业机会的。毕竟廖茵茵是他们非常宠爱的小女儿。”
“但是方邺那会儿已经在筹备出国的事情了。”
郁月城根据他手里得到的资料,接下话:“方正业已经有了廖茵茵,他不想出国,或者是方邺压根没打算带他走,只带走了他弟弟——年仅六岁的方正海。
“方正业不愿意放弃他父亲留下的这个厂子,廖茵茵不能看着自己的爱人因为父亲留下的产业进去坐牢,亦或是未来一条道走到黑,所以想办法把制药厂洗白,补全了走私药品的所有正规手续和关税,交了超过法律规定的几倍数罚款,并且打点了上下关系。”
“对。这件事,廖家是非常不满意的。”郁闻礼说:“他们认为哪怕廖茵茵坚持要跟方正业在一起,那么跟他们一起出国,廖家的生意已经开始在国外展开了,并且很稳定,他们是愿意接受方正业融入他们家庭的,给他留下一席之地,再加以栽培。
“但是方正业却要接手这个不正当的烂摊子。不管从眼界上,善恶上,还是为人上来说,方正业都让他们非常失望,即便不考虑他的出身和背景,也无法认可。以至于后来理念不合,为了保住家族在外多年的名声,保住廖家的根本不被动摇,和廖茵茵到了分家断绝关系的地步。”
郁月城之前只听母亲说,廖家举家移民,是因为生意往来,廖茵茵因为方正业留在国内,廖家也不认同这门亲事,所以跟家里冲突严重,分家以后独自在国内。
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因果,尤其是方正业这个人,就像郁闻礼说的,他太狂了。
这个词放在他身上,似乎都像是褒奖,郁月城把它替换成目无王法。
方正业在他的调查里,和他没调查到的洗白制药厂这件事上,纯粹的目无王法。
从他坚持要接受父亲留下来的违法产业开始,他绝对就不会是没有图谋的人。
为什么偏偏要留下这个满是污点的制药厂?
而且······
郁月城说:“茵茵伯母,为了他洗白制药厂。”
他印象里的廖茵茵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她和母亲一样,是教他做人要有良知,善恶为本的长辈。
“她怀孕了。”郁闻礼说:“就是那个时候,她坚持要生下来,所以廖家急于让她劝说方正业和父亲从事的违法交易割裂。”
“是······方渡燃?”郁月城问。
年龄上算,不应该是。
“不是。是个没能生下来的孩子。”郁闻礼说。
“茵茵伯母是评级S的Omega,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郁月城不解。
“这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那会儿你母亲非常伤心。”
郁闻礼叹息道:“这放在医学上,也是很少见的。评级S的Omega,虽然身体的感官异常敏感,但是对于孕育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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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来说,从体质到心理,都非常的坚韧,不应该出现流产的迹象。也许是廖茵茵运气不好吧。”
“如果这孩子能健康地来到世上,也就没有小燃了。”他说。
郁月城若有所思,没有立刻接话。
郁闻礼不禁感慨道:“虽然开端不算顺利,但是后来他们的日子也过成了一段佳话。谁也想不到方正业这个人,只要对着老婆,就跟只小白兔一样,千依百顺。不管在哪,有没有人在场,都对廖茵茵嘴甜得很,人又很会来事,把她照顾得很好。
“连你母亲后来都能慢慢能认可他了,说是廖茵茵跟他从来没吵过架,两个人感情很好。虽然廖茵茵为了跟他结婚,跟廖家决裂分家,但后来方正业的制药厂干得不错,对她的感情也是蜜里调油。廖家明里移民国外,跟廖茵茵彻底断绝往来,暗地里把廖家几代人在国内积累的所有的人脉都留给了廖茵茵。方正业后来算是家庭美满,事业有成。”
“反差挺大的。”郁月城淡淡道。
“他对你茵茵伯母,真是像两个人。方正业给外人的印象,有点张狂,说白了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主要也是因为他学历不高,拿去社会上,勉强能将就看,算个本二,但是拿到我们A市这一辈的圈子里看,实在是上不了台面。他出身不算好,是个省内交界地带,偏远落后的村子里出来的。
“在遇到廖茵茵之前,见识也不多,所以为人处世,在外多是有些粗糙招摇,不过为人讲义气,出手大方,制药厂顺风顺水那几年,他凭着这身风风火火的性子,也闯出名堂了。”
郁闻礼说:“所以就算有时候,他在廖家说了点不中听的话,你茵茵伯母考虑到他的背景,也不会跟他计较。生意上的人脉打点,关系往来,都是你茵茵伯母在背后去联系。他在外面起了冲突,得罪了人,也是廖茵茵出去摆平劝和。
“廖家几代的基业在A市,还是有些人脉留下来,包括小燃现在,等他的身体好些了,也该去认认他母亲以前留下的一些关系了。那些关系,可是很宝贵的,不是熙熙攘攘的这些利益往来能比得了的。”
“我妈妈也说过这件事,等他身体稳定下来,会带他慢慢接触的。”郁月城说:“之前考虑到他的性别也不好交代。”
“那是应该的,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你自己有数。”郁闻礼说:“方正业这个人,大体上走的偏门,但根据他后来的表现,如果不看他对小燃的苛刻和刻板,抛开他本身的一些瑕疵,他和廖茵茵的感情还是没话说的。”
“所以他不会谋划他和茵茵伯母生下来的孩子吗。”郁月城问,语气却是陈述。
他的话仿佛点醒了郁闻礼,尽管他认为不合情理,但是他们做科研的,其实已经见过了太多不讲情理的事情。
有关于人类基因的生物科研道理上,尤其是在第二性别的研究推进上,科学客观的数据才是最有温度的,反而是很多血脉、情理,都是一场空。
他还瞬间想到了刚刚那个在他们谈话里,身为评级S的Omega,却不知为何没能生下来的孩子。
“我是不希望真相如此的。”郁闻礼说:“小燃也不应该有这样一个父亲。”
他深吸口气,叹出来,道:“但是仔细想来,他对小燃确实算不上多关心。”
“关心不应该成为一个推断与否的理由。”郁月城说。
“怎么说?”郁闻礼问。
郁月城拿食指点点桌上的这两张工作量明显不成正比的成员照片,平静道:“我也很关心他们每分每秒做了什么,不影响我希望他们生不如死。”
“······月城。”郁闻礼看得到他淡然下的锋利。
“大伯,我认为你应该是最懂的。”郁月城把面向他们的照片,随便调换了一张,让头端端正正地冲着他们反过来朝上。
这在某种意义上,是很不吉利,意味这个人已经“亡”了。
“如果我需要养一个实验品,那么我关心他,是养,冷落他,是放养,只要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可以到他应该去的位置上。”
郁月城声线毫无波澜地对这张不吉利的照片说:“就像这个人,在我认为应该消失的时候,消失掉。”
郁闻礼先是一愣,然后那一股消散的来自死亡的冰冷气息又缓缓地浮出来。
紧接着后背毛骨悚然。
他完全想不到这一层,但他能从小侄子淡定的脸上看出来,他的确是这个意思。
这话简直没法说出口。
郁月城想表达的意思居然是说······
这个养,和放养,这不是说的同一个人,只是恰好借着关心与否这个道理,或者是这个契机讲了出来。
以郁月城的性格,绝对是深思熟虑,对着这上万条的线索排兵布阵,理过无数次,所以才有了这个推断。
而且能跟他拿出来探讨的,就不是一时起意,而是他几乎已经在心里有明确的逻辑链,才会交流。
“他们感情,确实是、很好。”郁闻礼突然觉得自己的这句话,不像是在规劝,反而是在给通往深渊的通行证上盖章。
他强压下自己因为细想带来恐惧的激动:“他们很多年前,在A市,也是一段佳话。”
是的。
养,是廖茵茵。
放养,是方渡燃。
郁月城把人头翻过去的那张照片,指的是和方正业一起投河,死于自杀的廖茵茵。
郁闻礼坐在郁月城的卧室里,这里舒适安全,仍旧感觉到那股来自十年前的属于死亡和腐烂的气息。
这让他后背和手臂整个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推测,可比方正业单单把方渡燃交给方正海来做实验,还投资启动资金,要来得更加恐怖。
反观郁月城,目光冰冷地放在那张象征着“亡”的照片上。
郁闻礼是不相信自己的小侄子会冷血无感的,最起码也会有来自对生命的恐惧和敬畏,但是郁月城淡定得可怕。
“你想了多久?”郁闻礼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不明显的颤抖。
“从确定有这个可能,到今天。”郁月城看了眼笔记本右下角的时间:“一百天。”
郁闻礼压住一阵恶心,这个推测虽然还没有明确的依据,只是想想,就已经让他喉咙发紧。
“小燃,他知道吗?”他干涩发问。
郁月城:“还不知道。”
“我不打算告诉他。”他说:“至少没所有证据链对上之前,······等过几年他大学毕业,再说吧。”
郁闻礼看出来他几次考量,其实都是碍于这件事如果是真的,方渡燃有权知道真相,但郁月城也的确不愿让方渡燃这个当事人知道。
“或许是你——不,是我们想多了。”郁闻礼希望自己还能心存侥幸。
郁月城面色不改:“但愿。”
“咚!咚!咚!”
卧室门忽然响起来,把郁闻礼吓了一跳。
郁月城正在沉思,听到敲门声,还没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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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桌子上的东西收起来,门就被打开。
方渡燃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睡衣,头发一副刚被被窝里爬起来的样子。
他一眼看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铺满了文件,然后对着郁月城说:“现在进展很难推进吗?”
郁月城微微呆滞,转头跟郁闻礼对视一眼。
现在再收起来资料已经太晚了,郁闻礼敲了一下笔记本先熄灭屏幕,然后站起来说:“小燃,怎么了?这个点不睡觉跑这来。”
“我可以进来吗?”方渡燃看向郁月城。
郁月城稍作沉默,最终放他进屋了。
“可以。”他说。
方渡燃从拖鞋里走出来,赤脚踩在长绒地毯上,径直走到茶几旁边,绕过站起来的郁闻礼来到另外一侧,自顾自地坐下来,随手拿起一张郁闻礼整理出来的有问题的事件条列查看。
“到哪一步了?”他自然问。
仿若他一直都在这件事的调查里,没有带来一点生疏。
郁闻礼可能没听清他的话,但是在沉思的郁月城刚刚听清了。
方渡燃问的是······
“推不动了吗?”方渡燃恰好又问。
郁月城看向他,刚才方渡燃问的也是这句“在进展很难推进吗?”
“我半夜睡醒,想起来倒杯水喝,看到楼下多了一双鞋,好像是大伯的,我就来你房间看看了。”方渡燃如实说。
他没有说谎,但他是先看到走廊和楼下都没有关灯,所以特意在楼下的落地窗看了眼,院子里多了一辆车。
再去门口查看,发现郁闻礼的鞋,找了一遍三楼没有人,才来到郁月城的卧室。
他是不想打扰郁月城休息的,要不是确定他们真的都在里面,他不会敲响这扇门。
郁闻礼刚从郁月城这里听到毛骨悚然的推测,这会儿方渡燃又来了,一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有找到热水吗?”郁月城稳住心神问。
“嗯,喝过了。”方渡燃说:“我还是不习惯从水龙头接水喝,还好你这和国内没区别。”
“坐吧,大伯。”方渡燃看起来比他还要熟稔。
郁闻礼坐下来,刚在恐惧的气氛里受僵解冻的四肢,因为方渡燃这个当事人就在眼前,变得不自在起来。
关键是桌上全是相关资料,每一页有所蹊跷的事件都写着方正海的实验室,和方正海这个人,包括方渡燃的名字······
唉。
他心里暗叹。
这个时间,方渡燃已经重新打开笔记本屏幕,郁月城没有阻止他,郁闻礼也不好阻止他了。
方渡燃不知道眼前的表格是什么,大致翻了一轮才明白是一个制药厂从方正海带队过去,到最后被摧毁重新建立新区的时间线。
房间里只有他点击鼠标按键的声音,方渡燃退回所有的子文件,十几次的后退才找到大的总文件夹。
之后重新点进去,按照日期和格式找到人员表。
因为他注意到桌子上一正一反的两张照片,有一张是他感觉陌生的面孔,另一个却是他见过好几面的。
那应该都是方正海实验室里的人。
他们是在对人推进不了?
方渡燃这样想,所以打开有照片的文件合集,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想起什么。
“小燃。”郁闻礼忍不住阻止道。
郁月城朝他轻轻摇头。
方渡燃知道多少,肯定是在研究所知道的,他检查完身体之后的状态就不对劲。
他知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大概率不清楚,能听到也只能在关门之前,那会儿他们并没有说太多关键的东西,但可以从他的对话猜到是跟实验室的资金来源之类的有关。
能不能看出来是在查十年前方家的事情,不一定。
毕竟桌上这些资料,包括笔记本里的,没有明确写过方正业和廖茵茵投河自杀这些字眼,只是一些整合起来的资料。
郁月城也没有要详细带方渡燃认识这堆资料的意思,只要他们不说,所有的猜测,刚才在门外的方渡燃都一定是无从知晓的。
在他和郁闻礼都顾虑重重的时候,方渡燃只是头也没抬地道:“你们的资料不全,人不对。”
郁闻礼顿时眼前一亮,这些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员调度完全不匹配。
“小燃?”他问:“你认得出这些资料?”
“认不出。”方渡燃直接道:“我只认识人。”
郁闻礼看向郁月城,郁月城顺着一笔带过地解释:“他在实验室生活,里面一些人,他见过的,多少能有些印象。”
方渡燃知道他的说辞已经非常委婉好听,虽然现在他面对这堆东西,心底还是会生寒,这并不影响他已经可以冷静地直面。
“对。”他跟着道:“所以你们的资料不全。”
郁月城:“缺了什么?”
“这是方正海实验室里的所有人?”他指着那个装满十二张照片的文件夹问。
“嗯。”郁月城应。
“法院那边最后给出来的,也是这些人。”郁闻礼说。
方渡燃面无表情摆摆头:“这里面有我没见过的人,很正常,我见不到。但是我见过的人,不在里面,这不对。”
“少了人?”郁月城抬眼。
郁闻礼瞬间跟着紧张起来,那股不安的氛围又来了。
方渡燃道:“少了一个男性Alpha,魏杨。”
第316章避风港
方渡燃道:“少了一个男性Alpha,魏杨。”
“魏杨?”郁月城对这个名字当然不陌生,现在这个人已经成为警方通缉的罪犯,正在畏罪潜逃。
“对。你见过他的。”方渡燃直接讲出来让郁闻礼也知道:“在你和大伯把我从山里带出来之后的一段时间,那会儿我在郁家,有天晚上,他和方正海一起过来想要带走我。”
郁闻礼只是在实验室的案件进展上知道了这个名字,没有正面交锋过。
他们找进山里那天,郁闻礼只是从现场来判断还有一个Omega和另外一个人跑了,以及在他们寻找的途中,那通由郁月城打给方渡燃电话里,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在当时一片血腥残忍的现场里,更加让他倾注关注力的是除了方正海和魏杨以外那名Omega。
他的评级超过A+,发热期的迹象十分明显。
在郁闻礼的职业态度里,这个发现要比魏杨这个人是谁还要重要得多。
因为他几乎是断定,这个数量少见的评级A+的Omega一定是场准备作用在基因碰撞的阴谋,是用来和方渡燃的异常身体产生后代用的。
而这一切的过程,在后来的案件调查里,通过方正海那些只言片语,被列为是方正海和魏杨一起谋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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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杨作为他的助手,来对方渡燃进行武力压制,实施一些花力气的杂活,在方渡燃可能失控的时候进行补救,施以暴行。
但是在这个项目的研究进程上,魏杨这个人从未参与过每一步的实验行为。
方正海的团队,可以说非常专业,里面的人知识储备过硬,技术高超,都是生化大方面的尖端人才,并不是一些拉帮结派找来的民间半吊子。
而魏杨就是里面的异类,作为一名干力气活的后勤助手,没有被划进实验室操作间里的那个人。
“他的确是这个项目里参与了部分阶段性谋划的人。”郁月城知道得更为详细:“方正海承认在山里的那一次,他们共谋绑架你,想要让你服从命令,急于以你那会儿的身体状况去进行繁殖,你反抗得很厉害,所以他们对你使用了化学手段。这件事上,根据口供,由方正海负责携带并对你使用了所有跟生物化学有关的试剂、注射剂、违禁品。”
方渡燃不解道:“那魏杨呢?”
“他是从犯,行动上提供支持,在整个扭转Omega性别的项目上投入过一笔钱,还参与了项目建立初期的引导,出谋划策,实验室的选址就是他来定的。”
郁月城说:“可以说他是这个项目创立初期的奠基人之一。”
“立项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连个半个老板都算不上吗?”方渡燃问。
郁闻礼道:“这事我看了最后的判决书,的确不算。创立初期他能算奠基人,后来的内部分配就渐渐脱离他了,更是没有安排过跟他有关的任务。他这件案子里的全程参与度非常小,基本上只有绑架你和项目初期出现过他的名字。他的职位在方正海身边是个助手,项目创立正常运行之后,他就已经成为方正海团队的编外成员,在实验室的所有进程里消失了。”
“可是他跟方正海的关系很不一般。”方渡燃想不通,他一直以为这两个人是狼狈为奸、密不可分的关系。
毕竟他是可以跟方正海一起出现来抓他回去的。
难道真的只是个类似于大哥手下的打手身份?
那魏杨的确比方正海的武力值要高多了,起码是个Alpha。
“我也质疑过。他和我对峙的时候,很自信,还自诩认识我母亲。”
郁月城思索道:“后来我问过妈妈一次,她说她不认识,年龄也不对,茵茵伯母就更不可能认识了。审理案件的过程中,我特别关注了他,不止是方正海的口供和物证,包括每一个被牵扯进去的人,他们的供词和事件梳理我都在跟进,那里面,魏杨都没有出现过。”
“他就只跟方正海认识?”方渡燃问。
真就是个创立初期一起办起来实验室,然后就撒手不管的原始投资人?
“可以这么说。”
郁月城的视线放在着屏幕上的几张成员照片上:“实验室里的成员,一共有三个人见过他,仅仅是见过,并没有产生交集,所有人都否认他参与过项目具体的操作。如果只是一个人,可以是遮掩,但是每个人都这样说,包括那些投资商和个体家庭,也没听过他的名字。”
“那他为什么要跟着方正海干这个?”郁闻礼问:“为了钱?”
“为了理想?”他又问。虽说这话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他们筹资的钱,是够他花一辈子了。但是砸在这个项目里,我看账目上也不剩多少。”
郁月城说:“他们这些坦白的实验室成员,口径几乎一致,宣称自己是为了追求完美的数值,为了生物科学的精神。”
讽刺的笑话说中了,郁闻礼叹口气:“从他们的学历和曾经从事过的科研项目来看,都是好苗子。后来的实际操作和研究上,能体现出来个个都不是平庸之辈。
“假如真的不是为了犯罪和钱财,有可能这话是真的。有关基因科学和人体实验这块,本来就是非常敏感的领域,走错路的人不少。科学这条路,越是走在最前端,一念之差就越容易走偏。”
“他们不会认为自己是走偏了。”方渡燃凉凉道。
他被方正海洗脑了整整七年,度过了整个生长发育的青春期。
“他们只会认为我们太愚蠢了,而他们,是救世主,是在创造完美的人造Alpha,是在给劣等的Omega这种生物一个脱胎换骨的机会。”方渡燃吐字清晰而冷漠。
“小燃······”郁闻礼看向他的眼神很是诧异,方渡燃把话说得太直白,对拥有这方面技术的科研人员来说,思想极端和扭曲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并且,他们就像方渡燃说得一样,他们把这称之为正义和绝对正确。
他们总是幻想自己是操纵善恶绝对权的上帝。
“因为他没有对我进行过操作,所以他就不在这份成员名单里面吗?”方渡燃问。
他刚提过跟自己有关的残忍的话题,就像是喝掉一口凉透的白开水,平静无波地掀过去。
对项目目标的情绪和心理、社会化等等软性条件的检测,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郁闻礼是长期也在关注方渡燃的心理发展。
但现在,他愈发感觉,方渡燃的心思更加深不见底了。
尽管他在方渡燃高二那会儿接触到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他很早熟,后来的了解当中,更发现他精神上超脱常人的韧性和强悍,现在一看,仍然有他还没见识过的冷静到冰点的残酷。
是对自己的残酷。
方渡燃可以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就像是那些他亲身经历,亲眼见过,深陷其中的遭遇,轻成一张烂树叶。
他说出来,也不过是一阵阴寒的风吹开了叶片而已。
“可以这么说。”
郁月城考量后回答他:“他被划分在方正海实验室创立初期的管理层里面,提供过一少部分资金和后来外出做助手的作用。”
“他不是实验室的核心成员?”方渡燃记得他穿过实验室里的白大褂。
就算不是基因领域的研究人员,至少也是个什么沾边的关键人物吧。
“最后的结论上,他不是。”
郁月城说:“魏杨毕业于本地的一所普通教育学院,读的是外语专业。根据方正海的供词,后来是因为他从青苗基地离开,需要租房,两人在榕城郊区合租了一套房所以结识。
“这时魏杨作为房东,手里另外有几套继承遗产得来的房子,了解到方正海正在做的事情需要做一个实验室场地,认为是个有前景的好项目,所以毅然决定出钱投资,变卖掉手里的房产全部投进去,也在三年后就立刻收到了不菲的回报。”
“倾家荡产来投资这玩意儿?”方渡燃嗤笑:“真够努力的。”
郁闻礼摇摇头:“杯水车薪。”
郁月城明白大伯的意思,他们刚刚在整理工作量的异常时,怀疑过性别转换项目在起步阶段需要的资金也缺了一大块。
“方正海的实验室规模,场地虽然不大,但是非常先进。实验室整体的设计规划和用料用途,各方面都不是个小数目。”郁闻礼说:“几套榕城的房子砸进去连个水花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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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出资的占比,在起步之后确实九牛一毛。”
“他们从很早就开始通过网络和数据来筛选潜在客户和合作商,长达五年在做一系列的工作,这是方正海给的说法。”郁月城说:“所以他们最后的账目,都对上了。”
三个人都对着桌上层层叠叠的资料默不作声。
郁闻礼投身科研领域这么些年,他对自己的判断很确定。这些工作量他已经把时间拉倒极致,也无法靠两个人来完成。
光是里面一些药品需要的相互作用时间,都已经非常紧张。
方渡燃想了想那天方正海跟着魏杨一起来郁宅,被他看到的画面。
······现在应该叫做魏杨跟着方正海一起来。
他还是很不习惯把魏杨作为方正海的附属品,或者打手这样的身份来看。
虽然也不是不能说通,他干的事也就是这些身份干的事,当个核心以外的成员算刚刚好,但是给人的感觉是一点也不搭边。
也许,感觉本来就是个不靠谱的东西?方渡燃想不通。
方正海是个应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东西,可是他好歹管理着一个实验室,能让十二个科研领域的尖端人才都听他的话,忠诚地跟着他干这么多年。
然而这一切在魏杨面前,脆的像张一戳就破的纸。
那个伸手去戳破的人,还就是魏杨。
光是气势上,魏杨都比他这个管理者高一大截。
就因为魏杨是个Alpha吗?
他想起来这两个人之间那种共同协作,又仿佛有些对立的感觉。
“我不觉得他是这个团队的附属品。”
方渡燃率先打破沉默:“我的感觉里,他的地位不会低。如果方正海是最高权限的管理人,那么他至少也是能跟方正海平起平坐的,不会只在初期提供过资金和精神支持。”
“继续说。”郁闻礼道。
方渡燃希望能把自己察觉到的关于魏杨和方正海之间,那种微妙而对立的关系准确地描述出来:“他们关系像是合作,但又不完全是。我记得方正海之前的原话,他说魏杨不是基因领域的研究人员,所以常居在幕后,因为方正海现在有了我这个成果,所以魏杨会来看我。
“就这个常居幕后,一点也不像没实权的人。”他说。
“这个说法跟方正海对他的定位也能对上。”郁闻礼说:“他后来被实验室的所有事排除在外,但是每年还是在拿他原始股份的分成。”
方渡燃不赞同:“不是。我认为奇怪的点恰好是魏杨对科研一无所知,为什么能当着方正海的面表达他的不满意?”
他指指自己:“他能当着方正海这个专业人员的面,表达对我这个由他参与投资的实验品的不满意,还能对我评头论足。”
方渡燃不觉得这个权限很正常。
他们之间那种别扭劲就不对。
“你还能想起多少。”
郁月城知道他看到的一定和书面上这些被整理出来资料有出入,肯定也跟方正海的供词有差别。
方正海招供的时候,一遍遍地自称仁义道德,谎话也没少说。
“他们之间的关系,具体有什么矛盾,或者关联,你可以慢慢想想,尽量说得仔细一些。”郁闻礼带过很多科研团队,完全不了解的投资人是不会在研究过程中对技术方向有发言权的,他们往往只需要出钱。
“我想不起来那天在山里的具体事情,只能记得之前我第一次见他的样子。”方渡燃冥冥之中就是觉得这第一眼十分重要。
“他当时穿着一件很宽大的、不合身的白大褂,本人应该身材苗条,戴着口罩,眼皮发亮,可能抹了点什么东西?整个脸看不见,但能看出来貌似也有点肿,头发黑里带黄,是卷发,特别干燥。我感觉他长得算五官周正那一类,可是眼睛看起来很不协调,摸不准具体什么样,不过鼻梁很挺,能看出来。”
他说:“后来我们是在晚上的郁宅前院再次看到他的,你和我可能都没看清。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这些特征后来那天晚上就算他没戴口罩,我也没什么印象了。”
郁月城神情越发凝重起来。
他对方渡燃的记忆和描述不会不相信,偏偏就是这样相互矛盾的记忆点,才会让事态变得更加复杂。
因为正常人一定会有一个大的感觉或者具体特征留给对方第一面。
而这个魏杨,看似有特征,其实都是虚的。
方渡燃说的似是而非,没什么逻辑,却是他的真实感受,摘掉他第一眼看到零零碎碎前后矛盾的特征,里面最大的矛盾,就这个人是个什么样子,方渡燃都无法具体地表达出来。
方渡燃的观察力,那个时候应该是很好的,是在人工信息素的改造下,全方位都碾压普通人的,在他的眼里都可以模糊掉的面孔,换个普通人,也许见了就直接忘掉,甚至都不记得自己见过。
也可能是这个人让方渡燃太不舒服了,排斥的心理太深,到了影响到他判断力的程度。
“他让你非常不舒服吗?”郁月城问。
“对。”这一点方渡燃很肯定:“大概在山里那次见到他,他脸上已经不肿了,也没有戴口罩了,可是我那天的记忆太模糊,只能记得大致发生了什么,人的脸我失去画面了。”
他又再次确认道:“虽然我对他的具体长相,想不起来,但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非常古怪。”
方渡燃想找个可以把感觉实体化的说法,可是魏杨的感觉跟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那种古怪,他憋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是因为他的长相吗?”郁闻礼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的样貌可以这样形容,毕竟方渡燃的嘴里,魏杨起码长得是个人类的样子,那谈何古怪?
“是。”方渡燃的回答让他脑子转不过来了。
“长得古怪?”郁月城想了下:“是他站在你面前,你看着他,就觉得不对劲吗?”
郁月城那晚第一次见他,只觉得有点眼熟,但是他可以确定,自己以前绝对没有见过这张脸。
方渡燃仿佛心有灵犀,脑袋里立刻浮现出那天奇怪的感觉,用力点头:“对!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郁月城这话说的实在是跟没说一样,郁闻礼看看方渡燃一副全中了的样子,再看看平静地小侄子,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打什么自己听不懂的哑迷。
“我第一次看见他,就是你在电话里让我帮你买可以清洗叶片的小水壶,用来浇花那天,是你送给我的风铃草。”
方渡燃让自己找到那天一帧帧的具体细节,边说边回想,略去他把自己的血样当作筹码送出去的过程,直接跳转,说:“那天我坐车去方正海的实验室,被车里的人打劫了,你在电话里有听到的那次。”
“有他?”郁月城说。
方渡燃点点头:“我们已经到实验室附近了,他等我摆平了那两个才走出来。大概是我的车快到了,他就已经出来了。”
“他在观察你,没有出手。”这是郁闻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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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方渡燃看他一眼:“看来这是你们这行最基础的专业素养。”
“毕竟你是他们的项目实体。”郁闻礼说。
方渡燃回忆起那画面:“那会儿我不知道他会帮打劫的,还是会帮我,他主动提出来帮我送走那两个人,我当然不可能听他的。他穿着白大褂,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方正海实验室的人,那里只有一个实验室,也没有医院,大道上甚至一天到晚都没几辆车经过。”
“你不是因为他是方正海的人,所以感觉不舒服。”郁月城说。
“对。”方渡燃很享受他们之间这种顺理成章的默契,郁月城能明白他的想法。
“我对实验室里的人,已经很多年了,都是空气。我就是真的想杀了他们,也是有意识的。”方渡燃说:“可是我对他,就是天生的。”
郁闻礼的面色悄然严肃起来,抬眼看了看郁月城。
对方沉着脸,波澜不惊,看不出在想什么。
“我好像基因里就写着这个人我很排斥。”方渡燃说。
“你继续说。”郁闻礼道。
方渡燃一步步回想,那天还有什么信息。
“因为我第一眼就骨子里很排斥他,所以也不愿意打量他,但是那天我从在实验室的事情结束,他跟出来,跟我提到我的母亲。”
他顿了顿,道:“所以我就不得不多看他几眼,然后就发现······”
方渡燃有点无法去区分,那一瞬间的熟悉到底算不算数,但是郁闻礼他们对此好像很看重,所以他还是如实告知。
“就发现我和他面对面的时候······”
他闭上眼用力回想,那股熟悉也在记忆里被加重,还一并拢上古怪的颜色:“应该是视线相对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有很短的一瞬间,我觉得他非常熟悉。”
“是见过的熟悉吗?”郁闻礼问:“你从谁的身上见过那种。”
方渡燃摇摇头:“不是。是很奇怪的熟悉,我说不出来。因为下一秒,或者是下一句话?······总之就是很短暂,之后我还是用同样的角度去看他的时候,他又变得特别陌生。不管是那张戴口罩的脸,还是他的眼睛,又变得很陌生。”
“你们还说了什么。”郁月城问。
方渡燃继续摇头:“他后来提了我母亲的名字,我就坐车回学校了。”
那天知道廖茵茵三个字之后,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也会掉眼泪,哭得像个傻逼。
那会儿,他还不知道如何跟过去的自己和解。
也感觉自己从郁月城身上,从郁家得到的关怀,全部都是他偷来的,是他从他忘掉的“方渡燃”的身上偷来的。
这些情绪,永远地留下了十七岁的方渡燃身上,现在他已经毫不在意。
甚至郁月城是因为这个忘不了他,会记住他一辈子,会对他一直放不下,那方渡燃可太乐意了。
只要大白猫能留在自己身边。
他的眼里可以看到自己,就再好不过。
至于他的大白猫到底为何跟自己走在一起,这个“自己”的起点究竟在十二中的高二七班,还是在快二十年前的方家有了“方渡燃”这个人,这都无所谓的。
这些在魏杨这件事里不重要的东西,他一个字也不会多提。
片刻的沉默之后,郁月城看向郁闻礼,平静且笃定地问:“方家除了方正海,还有谁活着。”
“没有了。”郁闻礼下意识说,话音一落,突然抬起头,对上郁月城波澜不惊的神情。
郁闻礼立刻想起来之前他们的推测,后背发麻。
“应该是没有了,方邺移民之后也没有回来过。”郁闻礼问:“你觉得是方家人?”
“方渡燃很熟悉。”郁月城说。
“那么奇怪的熟悉也算吗?”方渡燃也不明白,他没有对谁有过这么矛盾诡异的感觉。
“人的第一反应,虽然容错率很大,算作感情用事的一种,但是你当时作为一个数据上超脱的Alpha,不应该对一个没有散发信息素的陌生男性产生清晰而有针对性的排斥。”郁月城说:“从理论的角度上说,人体有自我保护系统,信息素也有,你的下意识反应也会有。”
“这一点的确是。”
郁闻礼道:“虽然不是百分百的科学,但结合你们从未见过面的基础来说,你的身体下意识再对抗他,或者是你的深度思维在排斥他,导致你甚至不愿意正眼看他。对一个行动思维正常的人来说,对抗的前提是你可能会受到伤害,你在进行自我保护。”
“······道理我都懂,但是这么玄学,真的行吗?”方渡燃有点怀疑。
“这不是玄学。”郁闻礼认真道:“小燃,如果这叫做玄学,那你现在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玄学。不是亲眼所见,不会有人相信你能活下来,还能有现在的状态。”
“那确实。我要是十年前,也想不出来能有Omega人为改造Alpha这种事。”方渡燃寡淡道。
忽而有根线,因为这句话从记忆里被扯出来。
“我想起来了!”他定定道。
然后因为这信息,跟他们避而不谈,却都心知肚明的推测息息相关,所以从脖颈开始爬上一股细微诡谲的恐惧。
就跟魏杨这个人带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侧脸都有一小片在微微地发麻。
“怎么了,小燃?”郁闻礼看出他眼色里的暗沉。
郁月城伸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方渡燃分出神覆上去,就像按住大白猫压在他腿上柔软又毛乎乎的爪子。
“我······”他刚开口就发现要完整说出来有些困难。
郁月城在他掌心下反过手心,跟他掌心相对,扣住十指,细腻手掌和纤长漂亮的手指,温热的体温和默不作声地安抚,渐渐将方渡燃心底的诡异感驱散。
他提提被卡住的嗓子,一字一句把话说得清楚认真。
“他们的关系像是合作,方正海叫他魏先生,说他会以助手的身份跟我接触,这样能多些观察我这个实验品成果的机会。”
方渡燃说:“魏杨在方正海面前,直接表达过对我的不满意,但是方正海这时候又跟他有点冲突似的,会、表扬我?说一些我的优点。”
“他们在竞争你?”郁闻礼根据带领过不少团队的经验:“他们观念对立?”
“可能吧,我也只听到他们在我面前的几句话。”方渡燃陈述道:“魏杨听到他表扬我这个不怎么样的实验品的时候,好像很不爽,但是他没有争吵,他们之前看起来既和谐,又冲突。”
“就像他这个人给你的感觉一样?”郁月城适时问。
“嗯,很像。哪哪都是矛盾的感觉。”方渡燃道:“如果但凡是让我不爽的话都是有效的信息点,那他们有两句话让我很恶心。”
郁月城:“嗯?”
郁闻礼直接坐起来洗耳恭听。
“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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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方正海说,他不够格和我生出来孩子,不然他会亲自陪我渡过我的易感期。”这话讲出来,就让人作呕,方渡燃觉得方正海就是个纯粹的疯子。
郁闻礼站在基因科学的角度上,可以理解到方正海的用意,但是不可能认同,这话还当面讲给方渡燃听,他只是知道转述都膈应到脸色难看。
郁月城没有做声,但目光凌冽起来。
方渡燃接着道:“还有一句,是方正海说指着魏杨告诉我,说魏杨也是看着我生长的,我可以把他也看做是我的亲人。”
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个似乎比上一句更令人发指。
比当初听到的那天,显然多了层不一样的含义。
“小燃的想法没错。魏杨在这个项目上应该是跟方正海一样重要的角色,他在团队里的权利,至少是跟方正海平起平坐的。”
郁闻礼听完道:“一个运行了十几年的机构,只是初期投了一点钱就退场,而且他还完全不懂科研的话,是不会有这样的发言权的。方正海作为头部领导对他有所退步,看起来还不甘心,这种一个人说了算的组织里,下级对上级才会有不甘心的状态。魏杨在这个实验室的实权里,至少是可以跟方正海一较高下的程度,或者他们本身就平起平坐。”
“我的感觉上,都有。他们既统一又对立。”方渡燃说。
“主要矛盾是什么能看出来吗?”郁月城问。
“完全不能。”方渡燃道:“可能是我的性格让魏杨不满意,但是方正海对他说我很不错?所以他们在我的质量问题上出现分歧?”
他琢磨着说:“那天他们要给我安排以后的发展方向,我一句也没听,魏杨几次三番表达了对我这个性格的不满意。他说我的性格‘一直都是这么上不了台面吗?’”
郁闻礼可以看明白他们的冲突,如果在他们眼里,方渡燃只是一个实验品,那其实跟小白鼠小兔子没有区别。要他听话,那也跟挑选品种没有差别。
只是把动物换成是人,魏杨不满意自己投资出来的实验品。
那么他一定是占据了较为主要的身份,所以才会苛责。
方渡燃没什么感情的口吻道:“后来魏杨对方正海说‘你这个父亲当的很辛苦’,方正海很得意,还挺高兴的样子。”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他看到的就是这样:“方正海还讲了自己的劳苦功高,说既然做了我的父亲,就一定会把我当亲儿子,还说我父母在我身上倾注的心血还没有他的十分之一,也不如他了解我······就这些话,内容跟吵架也差不多,他跟魏杨只是换了张阴阳怪气的皮来吵,没那么大喊大叫、歇斯底里。”
他说到最后,声音也逐渐低下去,头脑有点呆滞,这些他卡在喉咙里不想说出来的话被他说出来,有些心知肚明的猜测跟着浮出水面。
郁月城和郁闻礼也同时沉默下来。
方渡燃抖了抖唇瓣,整个人卡壳了,轻声重复:“换、换了张皮?”
手指被人捏住,他懵然抬起脸,顺着看向郁月城。
猜测一个人还活着,和突然发现自己也许真的见过他,完全不一样。
只要他不说出来,那句话,就只能是个压在心底里的想法。
他是怀疑过方正业没有死。
他也听到过郁月城告诉郁闻礼他怀疑方正业还活着。
这些,通通都跟“换了张皮”是两回事。
他是从来也没想过,放任他去胡思乱想,他也不会往魏杨身上想的。
他不可能怀疑魏杨就是他的·····
他们见过面。
他们还说过话。
他还看见郁月城跟魏杨正面的交锋。
魏杨,这个人,他在方正海说如果他够格,他会亲自来跟自己渡过易感期,生、孩、子,的时候,他连任何一丝异样都没表示过。
他完全默认,这些对他们而言,就是吃饭喝水一样的正常。
他默许。他觉得没问题。
这个人,还在绑架他之后,给他用了不知道什么药,让他易感期爆发,让他失去抵抗能力,用各种乱七八糟和兽用的麻醉.枪打过他。
方渡燃说他忘了那天山里发生的具体的事,但是他有一点零星的碎片和画面。
他没有告诉过郁月城,也许他们也能猜到。
是他,是魏杨,把易感期加上药物作用虚脱求生的他栓在野兽笼子里,然后锁起来那栋房子的出口。
他那时候似乎用尽了一切的力气收拾完方正海,虚弱得视线模糊,他只能记得很闪烁飘忽的一点画面,还有熟悉的,一层层落锁的金属声。
这个人,是方正海嘴里同样看着他“从小生长”的人。
方渡燃消化不了这个消息,方正业还活着的怀疑和猜测可能成真,他都得反应一会儿。
魏杨,会是他已经死了十年的······
不行,他真的无法联系起来。
太割裂了。
这个人和父亲两个字,太割裂了。
“他,我······”方渡燃吞咽一记,让喉咙里可以正常地出声。
“我、我可能见过······”他喉咙堵得紧,完全出不来一个完整的句子。
所以方渡燃闭上眼,花了好一会儿时间,在沉寂无声的房间里把喉咙狠狠再咽了几下,把所有的情绪都紧紧地,索性全部压下去。
“魏杨还没死是吧。”方渡燃一口气脱口而出,然而话可以说出口,心绪完全无法平息。
“没有。”郁闻礼回答道:“警方一直都在追查。”
很多事不用再去一条线一条线的疏离,他们现在找到了最重要的主线——魏杨。
······也极大可能就是方渡燃“换了张阴阳怪气的皮”来跟方正海吵架的生父——方正业。
这个想法,很容易就可以被证。
只要先找到这个人其他的社会背景,行踪轨迹,查看有无吻合的迹象。
有机会的话,只要能找到他的一根头发,就可以直接立刻出结果,那么一切都能拨开云雾。
郁闻礼于其实也很难接受,换皮这个想法,是方渡燃无意中讲出来的,却是最为可行的,能把十年前和如今的实验室联系起来的方式。
方正业原本应该是跟他弟弟差不多的年纪,魏杨的资料上才三十二岁,差距太大了。
除了“换了张皮”,完全想不到别的途径。
郁月城先开口道:“我等会儿跟妈妈再打电话核对一下,之前问得太潦草了,这次我会具体告诉她大致情况,让她向她的交际圈子都打听打听。既然魏杨百分百地确定认识茵茵伯母和我母亲,那应该不是空穴来风。我会让小姑也想点办法的。”
方渡燃喃喃地说:“他真的很自信,他对着我说她认识我母亲。”
为什么刚刚好是认识他的母亲。
廖茵茵是个被金钱富贵从小堆砌砸出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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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健康平安地长大的评级S的Omega,这种Omega可以进行正常地社交都不容易,用的每一支抑制剂都是专业定制,发热期是专业医院的陪护。
她可以被养得那么落落大方,像是美好存在的奇迹。
这样的Omega,魏杨为什么会认识。
他哪怕说自己认识的是方正业这个父亲,而不是母亲,方渡燃都不会多想他特意提到母亲的那几句话。
“可以查。”郁闻礼安慰道:“方正海的老家是榕城的人,方正业的户籍,方邺的,都可以查。”
方渡燃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过,他状态看上去有明显的迟钝。
郁月城拉拉他们十指相扣的手,靠近了些,放缓语调:“魏杨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是谁,也可以查到的。你先休息会儿,晚点我们就着手去做。”
“现在就打。”方渡燃说。
“不用考虑我。我很好。”方渡燃深吸口气,压住自己胸腔里乱七八糟的一团情绪:“这个点刚好是国内的白天,在过会儿就要晚上了。”
他转过脸,看着大白猫:“晚上打电话会影响干妈休息的,对不对?”
郁月城在他压抑冷静地眸光眼里看到了恳求。
还看到了方渡燃干脆和坦然之下所掩藏的,像求救求生一般的疼痛。
方渡燃没说,也没有让自己表现出来,但是郁月城感受到了。
方渡燃正在害怕。
他知道到了这一步,一定会对方渡燃的心理造成很大的影响。
方渡燃现在十九岁,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已经做到常人无法触及的地步了,他活得很辛苦,他这些年没有过无忧无虑的时候。
所以郁月城一直不希望这些东西让方渡燃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参与。
偏偏方渡燃掌握的信息才是最关键的,也因为他带来的信息揭开了所有模糊的面纱。
魏杨可能会是方正海这件事,他也没想到。
从头到尾的苦难都是方渡燃来承受的,现在他骤然知道这些,没有崩溃地,看似平静地还在主动往前走。
“月城,你们先商量,这件事是肯定要告诉安靖的。”郁闻礼替郁月城做了决定,他知道现在马上就联络这事不太现实,他还得考虑到方渡燃的状况。
接着他站起来道:“既然魏杨一再表示他认识安你母亲和方渡燃的母亲,她们亲如姐妹,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好。我一有消息就给你打电话。”郁月城说。
方渡燃没能得到郁月城的回应,他没有马上就打电话给干妈问个明白,于是默默低下头。
郁闻礼看了一眼,他没接着追究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时间也不早了,明天我还要去研究所看看小燃另外几项的检查结果。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郁闻礼提醒道:“休息,非常地重要。不管是小燃还是你,都别再熬了。”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的。”郁月城说。
郁闻礼临走前道:“事情不是一晚上就能解决的,要查清楚发生过的事情,也要过好当前的日子,别忘了好好生活。”
“谢谢大伯。”郁月城说。
“走了,走了。我上楼睡觉了。”郁闻礼出门之后还把门也带上。
他知道这会儿方渡燃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思考,连他都得消化一阵子,才能把人对上号。
况且郁月城的安抚,大概才是对方渡燃来说最有效的。
房门合上,房间里静悄悄的。
方渡燃维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大概几分钟之后,或者是十几分钟之后,他的意识才回笼。
他暂时失去了他对时间的准确感知力,不知道目光失焦了多久,只觉得恍然如梦。
在一片空洞,漫天灰尘,不知道往哪里走的梦中迷了眼,然后醒过来。
他动动肩膀,跟水泥浇灌的似的,僵硬得很,活动两下才人偶般站起来。
“我也回去睡觉了。”他有点呆滞地想着那房间里,还有大白猫的气息。
都是满满的舒服的草木香。
像是他的避难所。
像是他的窝。
他想回到他的小屋里躲起来睡一觉。
“方渡燃。”郁月城在他走到门口时叫住。
方渡燃愣了下,然后机械地转过身,他听到自己问:“怎么了。”
他这会儿的身体,仿若不是他自己的,他的感官有些不灵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郁月城走过去,弯下腰伸出手臂穿过他的膝窝,一手搂住后背把他整个打横抱起来。
躯体僵硬,神经也出走,四肢不太听控制的方渡燃,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嗯?”他转头看着郁月城发出疑惑。
对方把他放上柔软舒适的大床,然后关掉顶灯,再打开床底边缘的小夜灯,回到床上来给他盖上夏季的薄被。
一连串的事情都做完,大白猫躺在他身侧,方渡燃的神志才跟上来。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方渡燃怔怔地说,每个字都讲得清楚而认真。
郁月城的心猛然被砸了一下,他想起来今晚在车库里看到的蹲在地上等他的方渡燃。
他现在是只受了伤的小兽,对自己的依赖也显得更直接单纯,木木的,连自己的情绪都处理不好,但是还礼貌地征求他的同意来汲取温暖。
“可以。”郁月城说。
方渡燃的动作一帧一帧似的,他乖乖地伸出手,把郁月城那头的杯子也拉好盖上,然后转过身面对郁月城,按部就班地低下头,再闭上眼。
做出睡觉的模样。
郁月城摸一摸方渡燃有些凌乱的额发,再轻轻拢上他的后背,轻轻地拍抚。
就像是在戒断期时,面对经受疼痛和折磨,疲惫到昏迷的方渡燃一样,每一下都是轻柔缓慢地。
似乎对方是易碎的瓷器,受不得一点力。
他知道方渡燃是很强的,他的身体很强,心也强悍。
戒断期他凶猛而充满杀伤力,危险系数爆表,都劝自己离他远点,都说他体格伤了也不作数。
郁月城会心疼他的痛楚,郁月城看不了他受折磨,郁月城会以身作伴替他分担。
然而面前的方渡燃,这一次他平静而淡定,什么也没说,脸上也没有表情,他都闭上眼做出睡觉的模样了。
郁月城就是知道,他此刻早已千疮百孔,心会痛到任何风吹草动,都是在摧残。
舒缓的草木香从郁月城身上浮出来,渐渐包裹住两个人,逐步带上清透的、安抚人心的意味。
方渡燃条件反射地嗅了嗅让他刻在心脏上的信息素,然后弓起身,蜷起双腿,一点点把低垂的脑袋靠近郁月城的肩头。
触碰到大白猫柔软温暖的身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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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身后拍抚的手掌贴在了他的后背上,是踏实地,愿意接纳他靠过去。
方渡燃伸出手,紧紧地、紧紧地把自己埋进大白猫的怀里。
这里是他的避风港。
这里才是他有温度有呼吸的起点,是他感觉自己还活着的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2408:09:08~2024-02-2707:2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魂穿周公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7章躲进大白猫的怀里
草木味的冷香再一次将他身处的房间里填充,安静的抚慰如影随形,方渡燃僵硬的身躯和心脏,都在清透舒缓的气息里跟随时间流逝苏醒过来。
郁月城感到自己胸前的睡衣湿了一大块,贴在身上湿乎乎的布料,从温热到凉透,又热了一遍遍,再重新凉透。
然而怀里的青年始终没有发出过任何声响,方渡燃没有大哭大喊,连一声抽泣都没有,拍抚的后背始终稳稳的,不曾颤抖一分一毫,安静得如同在沉沉睡梦。
如果不是打湿的睡衣布料,尽管他们彼此相拥,他也不会知道方渡燃这一晚无声无息地流过眼泪。
他似乎没有知觉,只静静地抱住自己。
郁月城低下头,看到方渡燃后颈上贴的药贴,是郁闻礼从国内给他带过来的,这会儿有一个角因为没贴稳翻起角。
他拿手轻轻拨动了一下,方渡燃在怀里突然动了下。
“吵醒你了?”郁月城用气音低声问,没有戳破他留在自己睡衣上的湿痕。
“嗯。”方渡燃开口的嗓音有些模糊,似乎是从睡梦里带出来的。
好像他真就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不好的,会让人悄然流泪的噩梦,以至于胸前湿掉的布料,最终都是冷掉的。
过了时间,就不复存在似的。
郁月城守着他没有睡着,不管是哪种,方渡燃这会儿一定都不好过。
“我给大伯发个消息,让他明天留张药贴给你。”他说。
“掉了吗?”方渡燃想伸手去摸一下,四肢不听使唤,想指挥起来都万分沉重,随即作罢。
“翻边了,会粘在头发上,睡醒就该就掉了。”郁月城知道这会儿应该尽量多跟他说些话,又担心他需要休息的身体。
“好。我明天就换。”方渡燃听话道。
这种听话,从他来到这里找自己就渐渐体现出来了,方渡燃心怀愧疚,即便在此时此刻,他也没忘记。
郁月城腾出一只手,去拿到自己的手机,打开就看到郁闻礼两个小时之前给他发来的消息-
你们见过魏杨的信息素吗?
郁月城看眼怀里低着头的方渡燃,不打算现在就跟他马上提到这个人,魏杨的信息素,他见过一次。
但是不能确定真的只到那种程度,毕竟他们当时的冲突,还没到需要完全释放信息素来攻击的时候。
他举着手机在方渡燃的背后回消息-见过。当时他散发出来,是长期熬煮之后枯草叶气味,闻起来很燥,属于特定条件下信息素。
这个警方在整理案件的时候,连同性别籍贯都登记过,郁闻礼再次询问他,就让他多留意起来。
手机很快收到回信,看来郁闻礼今晚也没有休息。
郁闻礼-能确定吗?-
是你亲自闻到的,还是小燃告诉你的。
郁月城-我跟他有过正面交流,内容很不愉快,所以闻到的。不排除他没有彻底散发的可能。
对面没再回话,郁月城留言给他-走之前把方渡燃的药留下一副,他的药贴明天可能要失效了。
郁闻礼这次回得很快-天快亮了,先休息,我出门之前配好放桌上,你自己拿。
郁月城-谢谢大伯。
手机放下,他反而更添困惑。
看来郁闻礼也在梳理手上资料和有关魏杨信息素的问题。
魏杨的信息素在警方的资料上,登记的也是这个信息素种类——特定条件下信息素。
这种信息素不同于评级A以上的信息素品质,特定条件下信息素闻起来是无法具体到实物上的,属于在某种场合下,或者特殊的条件下才会产生的气味。
拥有这种信息素,绝大部分的评级不会太高,最好的情况就是B+左右,因为纯度太低,和纯度含有一定的随机性、情绪化,在第二性别里,标记伴侣时显露出的生理性特定指向性,也无法跟评级更高的同类相比。
给当事人带来的最大影响,大概就是因为纯度不够和不能准确操控,所以不能像评级A以上的同类,以清晰的信息素气味加上个人信息素的不同纯度来表示自己独一无二的身份,所以会有遇到同样信息素的同类的时候。
那就使他们对自己的Omega的标记显得没那么百分百的无懈可击,如果万一遇到同样的特定条件下信息素的Alpha,并且他们的气味还相同的话,被标记的Omega的身体,其实是没有那么排斥的。
郁月城对他闻到的信息素气味确信无比,但是现在找不到魏杨本人,无法对他的基因进行提取,不然就可以定位到他的评级究竟是什么。
还能知道他有没有隐藏自己的清晰的信息素,如果有,那么彻底散发之后,也可能是指向性更明确的味道。
自从信息素评级被明令禁止,就算是警方办案,也只能通过现场或者在本人身上采样才能进行检测。
数据库里的居民出生基因信息登记,在他几十年之前就已经禁止录入了。
就算以方正业的年龄来看,也是留不下登记信息的。
如果现在他们见过的这个“魏杨”的信息素气味,真的和警方根据户籍登记在案的魏杨的信息素种类和味道一模一样,那么方正业是怎么办到的?郁月城比较在意这一点。
或者说,方正业自己也是特定条件下的信息素,才有能近似的可能。
人可以改头换面,可以冒充顶替,假如这些都能够理顺,那么信息素的气味要能重合,方正业就只能是和魏杨一样的评级B左右的Alpha,这样才可能也是特定条件下信息素,然后撞上跟魏杨一样的气味。
这个概率说小,放在Alpha的总人口里面看,也不算小,毕竟评级A的Alpha就已经是少数,评级A+的Alpha是罕见的类别,剩下的大部分Alpha,平分了刚刚达标的C级和B级左右的占比。
但要把闻起来的气味都对上,概率就会被缩小好几倍。
想到方家一连串的事情,郁月城对方正业和方正海的处心积虑又添了一层戒备。
“你要忙吗?”方渡燃在他怀里说话,头也没抬,声音闷闷的。
郁月城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后脑:“没有。我今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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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再去实验室,上午都在家陪你。”
“······”方渡燃沉默几秒,想说我没事,没有说出来。
他有事。
他就要耽误大白猫的时间。
大白猫中午才出门,他就耽误一小会儿。
现在他真的不想放手,就想这么抱着,多待一会儿。
刚刚的几个小时,他一片空白,即便现在回想,也不知道具体想了什么。
身体躲进大白猫的怀里,思绪也被关进一件封闭黑暗的房子里。
他不喜欢空旷封闭的地方,会让他想到实验室充满血腥味道的笼子,那几个小时,放佛连同他恐惧的心都一起封住了。
里面越冷,他就闭上眼,放任锋利的风割破过去和残缺的记忆,把脑袋都埋进大白猫的怀里就好。
“不用担心。先休息吧。”郁月城对他道。
“方正业是Alpha。”方渡燃调整好情绪,忽然道。
“嗯?”郁月城没想现在就跟方渡燃聊这些,但对方对此显得很主动,他担心地看看怀里的人,还是那样乖乖地抱在腰上。
“是的。”所以他也顺着方渡燃讲下去:“方家三代,他是唯一一个Alpha。”
“他是什么评级。”方渡燃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先前听郁月城的话的时候还有些温度,跟着与“方正业”有关的话全部消失。
“不知道。”郁月城如实说:“以前妈妈提到茵茵伯母是评级S的Omega,我有问过他伯父呢,她说她不知道。”
他想了想道:“评级在我父母和廖家的圈层里,大部分属于公开的秘密,不管是继承还是联姻,早晚都会作为一项硬性资本,没有人会主动泄露,没有人会去刻意散播,到了需要的时候,人人心知肚明。年轻一代的平辈之间,因为背后的家世都在同一阶级,世代有稳固的往来交际,所以即便评级不到A+的,只要关系要好,相互也都知根知底,也不会影响交情深浅。
“方家一开始并不是这个圈子里的,等方家的靠制药厂发家,后来又投入房地产,有了资本之后才步入A市的商业圈,那时候方正业坐拥方家的一切,和廖家留在国内的所有资产,有茵茵伯母为他打理人脉,没有到需要亮出评级的时候。况且他那会儿制药厂风生水起,资产不菲,方家已经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的评级也没人想过要去深究。”
“连干妈都没有告诉吗?”方渡燃能想到方正业那时候有多么得意,只要把廖茵茵抓在手里,他得到了很多很多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但是他并没有好好对待,不管是他还是他母亲,方渡燃已经几乎能确定不是场“意外”了。
“廖家当初那么厉害,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去查过方正业是个什么东西,早就把背景查光了吧。”方渡燃问:“干妈跟她亲如姐妹,那会儿一定没少陪她,她不会连干妈都瞒着。”
他没有喊出来“妈妈”两个字,郁月城却不用明说就都听明白了。
“大概茵茵伯母自己也不知道吧。”郁月城说:“信息素评级被禁止很多年,不是必要的情况下,不会有人特意去测试这个。警方的测试也是需要权限的。”
“但是你们一定有办法查到的。别人也许不在乎,郁家、廖家,还有干妈的安氏,像你们是一出生就会查的。”方渡燃说。
郁月城:“嗯。”
“方家既然想挤进来,为什么不按照规矩办事?”方渡燃抬起头问。
房间里昏暗,郁月城看到他的脸上已经没有泪痕。
“按道理廖家的长辈在他们交往期间,应该会去做个检查,但是他们不认同方正业,所以见面都只有寥寥数次。”
郁月城猜测:“茵茵伯母既然已经被他标记,肯为他留在国内,这种事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言,应该也不重要了。方正业不想说,或者没提过,茵茵伯母也不会特意要求的。”
方渡燃和他躺在一个枕头上,垂着眼,好半天才说:“他们连方正业的信息素气味也没闻过吗?”
“没有。”郁月城说:“方正业来郁家的时候很少,没有能用上信息素的时候,大概只有他身边的人能知道。”
“这个干妈也不知道?”方渡燃疑惑。
“我可以再问问她,我记忆里她是不知道的。”郁月城说:“我们只能确定方正业是Alpha。”
也是。
信息素这种东西,跟生理期挂钩,多多少少带着隐私的意味。
就像是Omega的发热期来了,大家都能知道这位Omega被隔离没来上课,是因为发热期,Alpha们闻到什么香甜的气味,也只会私下里说几句。
要是上Omega面前讲他的味道真好闻,那就是不要脸了。除非是关系好的兄弟或者姐妹夸一夸,要不就是你情我愿的友好接纳,要是放完全不熟的人身上,那就是耍流氓会拿处分的。
学籍登记表上,也只会打上第二性别是什么,连信息素类别都已经被省略了。
毕竟类别也会直指指向性的强弱,然后间接暴露评级,造成等级差异。
这么想想,他以前对郁月城身上的味道说真好闻的时候,郁月城没揍他,没有走开,还给他闻,真是全靠自己叫做“方渡燃”这三个字。
而且他一开始,跟郁月城前后桌,同进同出,都不知道郁月城的信息素究竟是什么味道。
只知道是草木味,直到他们接过吻,有过肌肤相亲,他才确定那是郁月城收敛自如的薄荷味信息素。
信息素这东西,只有枕边人才知道,确实没毛病。
不过,放在郁月城身上,是礼貌绅士,严谨自持,放在某些人身上,恐怕是拿来当做遮羞布了。
“他要不是个至少评级至少为A的Alpha,应该不会泄露自己的信息素让别人闻到吧。”
方渡燃口吻凉薄:“他们方家那么看重Alpha这个性别,他要是个残次品,出门在外都得藏好自己的信息素,别给方家丢人了。不能让大家知道,他天生就是个低等劣质的基因。”
他可没有忘记,方正海和魏杨是怎么评价他的。
没想过有一天,这种形容能完完整整地还给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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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从未有过的坚定
方渡燃自己是不在意什么第二性别,但是有人在乎。
有人在乎得疯了,恨不能自己来和他生孩子,沾沾所谓被他们人工改造出来的数据完美的Alpha。
还有人在乎得活的像只过街老鼠,时时刻刻收好自己的手脚,唯恐被人发现自己是个什么下等东西。
“我有想过。”方渡燃自愿就方正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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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通,郁月城也没有保留。
“魏杨登记的特定条件下信息素类别,如果我和你都没有闻错,而且他的确释放到信息素明确的地步了,那他的Alpha信息素最多只能达到B+的程度。”他说。
这些内容已经属于不在书本和社会流通的知识范畴了,信息素评级的相关内容是网上也无法搜索到准确信息的,只剩下些神叨叨的传闻。
方渡燃听完,此刻没有再多的波澜。
他对这件事的情绪,都在那封闭起来的几个小时里,被冰冻起来,然后化成一地碎渣,没有再值得他因为听到方正业和魏杨的名字,就值得拿出来的。
方渡燃还明白郁月城和他想到了一起去,他们都在思考方正业和魏杨的信息素是怎么回事。
“B+很常见吧。”方渡燃说。
郁月城:“比评级B要少一部分,但也很常见。大部分人都在评级B左右和数据刚过线的评级C。”
“那应该很好找到合适的皮来换上。”方渡燃发现他再说出来这句话,嘴里是木然的,脑子里却已经没有先前因为震撼、恐惧、和被极致的残酷凌虐而带来的麻木。
他只是还不适应,这个即将被印证的推测。
郁月城担忧地靠近他,额头轻轻贴着他的。
方渡燃看他一眼,继续道:“他们能处心积虑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这对他们来说,是很小的一件事。”
这在郁月城的判断里,有的选择的话,他不希望方渡燃会对这种事设身处地去判断。
“你昨天做检查的途中,去找我们了。”郁月城问。
“嗯。”方渡燃坦白回应。
“······听到了多少?”郁月城说。
“没多少。我刚去,你们就关门了,我只知道你在查这件事,还怀疑方正业没死。”方渡燃如实说。
想到那会儿,最让他难受的并不是郁月城在房间里推测,万一方正业没有死,而是他的大白猫在他不知道的所有的时间里,一刻未停地在为他奔波,投入巨大的代价。
他可以面无表情地让残酷的过去在他的身体里无数次凌迟,他可能掉了泪,但他的心是凉的,冷得像放在无间地狱里被捶打。
可是大白猫不一样。
跟他有关的事情,他做的一切,是在把他碎成残渣的,长满刺,还会割破人手指的心,一块块,一点点地拼凑起来。
他会酸楚,会热得湿掉眼眶,会被强大的温柔覆盖,他死掉的躯壳会重新感受到呼吸和温暖。
这才是最致命的。
最让他难受的。
他的大白猫在为他牺牲掉很多很多,就连生命、时间,都在他的身上花光了一年又一年。
“我没有想瞒着你,只是还没水落石出,不想影响到你的情绪。”郁月城在被子里伸手拉住他的手指,轻轻地捏了捏,对这一堆的事,全部一笔带过。
方渡燃那天听到了最不该听到的,今晚又知道了最不应该让他知道的,特意就此来解释一番,郁月城觉得只会让他心情更糟。
所以他接着轻声安慰道:“一切以你的身体健康为准。”
这声音,和他在被窝里的小动作一样轻,一样温柔而小心。
方渡燃能看出来,郁月城不多说一句都是为了不刺激到他。
就连这会儿,大白猫都在安抚他的情绪。
方渡燃不想显得自己太弱了,然而又忍不住在郁月城身上,为他感到无尽的委屈和酸楚。
他没有拉住郁月城递上来的手,直接抬起手臂,再次抱紧他的大猫。
“我没什么,我好得很。”方渡燃这回干脆道:“真的。我会很配合你的,不用瞒着我,我可以接受。”
你都能接受这么多日日夜夜不计辛苦,默默倾尽心血地付出,我不过是无意看到了跟我自己有关的进展,看到了我的身世,我的过去,我那些所谓的、亲人,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方渡燃在心里想,也抱着郁月城在开口说:“我现在,此时此刻,我想的不是他们,我是在想你。”
他垂下眼:“你很辛苦,你到现在还在安抚我。郁月城,我以前以为我是会说情话的,但是我发现在你面前,跟你做的事相比,什么话都无法拿来衡量你。我形容不来,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告诉你,太多了,可也抵不过你千万分之一。我也想做好多好多的事来弥补你,可我总是犯错,让你难过。”
“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最好的Alpha,可我不是个好男朋友。”他热乎乎的气息贴在大白猫的脖颈上。
郁月城拿双臂环抱住他的腰身,这一次完完整整地拥在怀里。
“你在心疼我吗?”他问。
方渡燃点点头:“心疼。我好心疼你!”
每每想到这些事,想到他曾经对大白猫的亏欠,方渡燃真切感受到胸口沉闷着在被刀割。
沉默片刻,郁月城像是思考过后,才在他耳边说:“你一声不响地消失掉,一封回信也不给我,把我放在这里很多天,从来没有联系过我······”
他顿了顿,道:“这些时候,你会心疼我吗?”
“我记得。”方渡燃立刻道。
他恨自己没出息,还恨自己不够当初坚定。
方渡燃曾经以为他们分手才是大事,是最重要的事,没想到对郁月城而言,对方已经把自己的需求降到了最低,只希望可以保留通信的联系。
在他发过来的每一封的邮件里,字里行间甚至都不曾有一点逾越,没有给自己增加任何一点负担。
就这样,他还被自己丢弃了。
石沉大海的单向邮件,他发了很多封,每个周都按时,没有停过。
方渡燃从来没有这么悔恨过,郁月城在所有情况下,哪怕他消失了,哪怕他放弃了,哪怕去无比降低自己的需求,以至于降低到回到朋友,没有电话,没有消息,只用邮件简单地保持联系······
把自己降低到都可以用卑微来形容,也都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
他绅士,克制,隐忍,总是不声不响地就在那里。
被丢掉也不会跑,会站在原地等他,从未打扰他,只乖乖地信守承诺。
等不到他,也只会在准备回国的时候打一通电话,问问要不要来接机······
郁月城把感情上的忍耐和持久,放任和纵容,全部都给自己了。
方渡燃觉得自己不管对他多残忍,对方永远都只会对他好,无论他做任何决定,即便是分手,是另寻新欢,郁月城大概都会尊重他。
郁月城太尊重他了。
他把自己压抑地很低很低。
他喜欢一个人,喜欢地那么深沉,又百般呵护。他连喜欢一个人都喜欢得那么完美。
大白猫可以比所有人都自信从容,他有无上的资本,正因为如此,当他一次次隐忍自己的任性和错误,方渡燃就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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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去对待他,欺负他,郁月城都没有放弃过他。
但是他自己,他明明也喜欢郁月城,却很多时候都没有对郁月城,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坚定过。
总是因为有郁月城拉着那条线,他就肆无忌惮,就为所欲为。
就忽略掉大白猫的心也是肉长的,他很在乎方渡燃,他从小就在乎,但是他也会因为方渡燃难过。
他是最强大的Alpha,他很厉害,他强悍又聪明,但是他也会因为方渡燃的一次次拒绝怀疑自己。
是他没有照顾好他的猫。
“五百五十九天。”方渡燃抵着郁月城被他弄得湿哒哒的侧颈,细数到:“从你出国,到我来看你那天,一共五百五十九天。”
他不想让声音哽咽,顺顺气,清楚道:“我在你之后的第三个月就没有再回信给你了。到我来看你那天,一共四百五十八天。”
“四百五十八天。”郁月城摩挲他后脑上的发丝,低言道:“好像也不是很久。”
“我不想撒谎。”方渡燃被愧疚淹没,言语里带着喉咙里涌上来的热气:“我之前没想到,我没有心疼。······对不起,郁月城。”
“我来找你之前,都没有那么心疼过。我太自私了,我只想到了我自己。”方渡燃边说边掉眼泪:“我只顾着逃避,我好不自信,我害怕,我还胆怯,我没有心疼你。”
他不知道问谁才能有答案,反复道:“我怎么没有心疼你呢?我为什么不去心疼你?······我应该是最心疼你的。我真的、郁月城,我是最想要心疼你的。”
方渡燃说到后面,自己也忍不住。
方家的事情再怎么残忍,他都不会满含热泪,他的恨意都用不完。
但是郁月城的事,每一笔,他都好心疼。
大白猫愿意跟他说这些,他珍惜得不得了,他怎么抱着都嫌不够,他想跟郁月城贴得最近最近。
“我以为你那天,是生理期,所以情绪太激动了。”郁月城将信息素释放地更加清晰,让薄荷味的冷香抚慰怀里言语逐渐模糊的青年。
他好像少年时,也没有流露过这么慌张无措的样子。
方渡燃咽了下翻涌的气息:“不是。是因为你。因为我看到你,我很想你,我很愧疚,非常地、惭愧。”
“我的对不起,是借了干性发热期说出来,但都是真的,是我想说的。”他一句句地,生怕说得不够清楚。
他知道那天他在干性发热期,身心变得脆弱无比,他一遍遍地悔恨。
那也是他事后回想,第一次感谢这种不正常的生理期,不然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说出口。
有了那个起点,他后来才能真切表达自己的感情,承认自己的怯弱。
而现在,在知道郁月城这些年都在过什么日子之后,无论有没有过那个干性发热期,他都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
他不要再任性,他想要让自己显出听话的样子,想要让郁月城高兴,让他安心,让他开心,想要能给他很多的安全感。
让他知道自己的坚定,自己也会很坚定了。
方渡燃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是他想把他的感情变得好一些,要打磨得无坚不摧,拿给郁月城。
他会尽量往最好的方向去努力。
他不幼稚了,表达自己的感受也不可耻。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喜欢看你高兴。”方渡燃说:“那会儿我跟你每次单独相处,我都想做到很细心,把你照顾好。结果,一直以来都是你照顾我,你把我照顾得很好很好,有你才会有我现在。你为我付出了所有心血,包括你的健康、你的身体,都被我伤过很多次······我没有忘记过,我会比你还记得清。是我没能让你高兴,也没有好好心疼你。”
他抬起头,抹掉自己乱七八糟的泪水,跟郁月城四目相对:“对不起。我知道你今天愿意跟我提这个,是在给我机会,我会好好珍惜的。”
郁月城看着他,好一会儿没有出声。
乌黑纯净的瞳仁在昏暗的房间里,有细微莹莹的反光,是悠远深邃的宇宙星辰。
方渡燃看着他,也不出声。
就让他这样打量,目光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带着把心亮出来的坦诚,现在的他有从未有过的坚定。
郁月城贴近他,微微抬起头,在他濡湿的睫毛上轻轻落了一个吻。
他说得很小声,像是悄悄话,只讲给方渡燃一个人听。
他说:“要心疼我。”
方渡燃刚擦掉的眼泪瞬间涌出来,把大白猫漂亮的唇线也打湿。
对方耐心地一一吻去他的泪水,方渡燃也小声地去应:“我会、我会很心疼,很心疼你。”
安抚的吻从眼睫到鼻梁,再到沾着泪水的鼻尖,萦绕的清透冷香丝丝缕缕缠绕彼此的呼吸间,郁月城把他脸上热乎乎的湿痕也一并吻去。
像是在给受伤的小兽舔舐伤口,可是被伤的人明明是他自己。
方渡燃不知如何是好,怎么才是最好的回应,他怎么做都不够似的,是他伤害了大白猫,大白猫现在还要反过来抚慰他。
他像是回到两年前,那会儿会有急急匆匆,不知道怎么对待郁月城才好的少年心思。
一着急,他泪水淌得更多。
郁月城一边抚摸他的后背,一边耐心地把眼睫上沾满的水汽再度吻掉。
“有好点吗?”大白猫问。
方渡燃没出息地在嘴里狠狠咬了自己舌尖一口,惩罚似的把血腥味都咬出来,才勉强忍住止不住心疼和愧疚的眼泪。
这好像让郁月城发现了。
因为随即,大白猫凑上他的唇瓣,双唇相贴,方渡燃闭上眼把带着草木冷香的信息素含进嘴里。
郁月城尝到了血腥味,稍作迟疑,默然抚上方渡燃的后颈。
细腻指腹在他的腺体周围适度按压,一手搂抱青年的身体一刻未停地抚摸安抚。
方渡燃骤然僵住一瞬,立刻会意,卸去身体的力道,跟随郁月城的抚慰放松下来。
腺体有温热的感觉,持续的一点点酥麻让他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伴随薄荷味的冷香填满他的呼吸,方才止不住的情绪渐渐平缓起来。
起唇接纳熟悉的信息素味道融化在口腔,没到那么浓度的时候是舒适的薄荷的清爽味道,把他嘴里的血腥味一步步地褪去,然后全部换上清透的、能驱除一切浊气的冷香。
方渡燃感觉自己的全部都沉浸在这种让他上瘾的信息素里,他从来不喜欢被人左右和操控的感觉,但是他喜欢沉溺在郁月城的气息里。
甘之如饴。
他认真地品尝,细细地用唇舌厮磨郁月城的唇瓣,含住对方抵过来的舌尖吮.吸,再一点点地反过去侵入齿关,陷进湿.滑的软.肉里。
欲.望会被挑起来,但是他没有一点邪念,就专心致志地和他的大白猫接吻,去承接郁月城渡给他的信息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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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嫌不够,方渡燃也是耐心搜刮对方口腔里的每一寸,不急不慌,唇齿间有轻微的水渍声会响起来,全部都被他汲取咽下去。
“你从十岁就开始等我,我也不怕等。”方渡燃贴着他的唇说:“我会最心疼你。还会无限期地等你,等我们真正地重新在一起。”
第319章听话
方渡燃记不得是怎么睡着的了,只知道他沉浸在郁月城为了打造的空间里,暂时离开了一切让他痛苦的根源,只专心致志地感受郁月城给他的所有。
环绕四周的气息、相亲相贴的身体、四肢百骸的体感,全部都是大白猫带来的。
他在清新舒适的草木味冷香里安眠,睡得无比踏实。
心有了落点,怀抱有温柔的大白猫相拥,每一次呼吸到的空气都是他的梦寐以求。
中途床面有轻微的塌陷,又复原。
过了会儿,后颈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一片凉意覆盖上来,但是方渡燃现在太放心了,没有去管。
满脑子想着郁月城这个人,在他身边,他也不会竖起防备。
昨晚郁月城抚慰他的时候,就着手按摩过他的腺体周围,帮助他渐渐平复情绪。
只是过了好一阵子,身边都没有再传来动静,方渡燃迷迷糊糊睁开眼。
他睡得沉,一时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只看到郁月城背对着他正穿上衬衣的背影。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大白猫转过头看他,然后回过身走近床边。
方渡燃视线朦胧,聚不起焦。
一直到对方附身靠近他的脸,他才看清,郁月城的手里在扣紧袖口,接着额头上就被印下一个清浅的吻。
太美好了。方渡燃半梦半醒间想。
然后伸手一捞,把对方刚脱下来的睡衣搂进怀里,低头嗅到独属于郁月城身上气息。
在淡淡的薄荷味信息素里,重新闭上眼,把这份美好延续到沉睡的梦境中。
郁月城的目光在他身上停滞两秒,眼看他无知无觉地流露出对自己信息素的依赖,想到他昨晚头脑清醒着在自己面前情绪失控。
将离开的脚步放轻,他缓缓合上房门,带走了给方渡燃换下来的腺体部位药贴。
·
“你做得对,这些东西需要专业处理。”郁闻礼把使用过的药贴提取过后,投进研究室里销毁药物的机器里。
“尤其是在国外,你又在参与基因相关的项目,这很敏感。”他说。
“我看没有注射剂。”郁月城说。
“没给他留。”郁闻礼说:“现在已经在尽量减少外力对他身体运转的影响了。”
郁月城点点头:“明白。”
“你母亲那边,你联系了吗?”郁闻礼问。
郁月城:“没有。”
“昨晚我向我认识的圈子里打听过了,最近一次的数据分析,三类信息素重合的可能性比我们想象得要高。”郁闻礼说:“特定条件下信息素,也叫三类信息素,它的不稳定性非常强,如果是相似的气味,在表现不达标的情况下,是有可能混淆的。”
“方正海会知道方正业的信息素种类,具体气味,还有评级。”郁月城说。
郁闻礼和他对视,都知道结果:“他的嘴里撬不出一个字。”
“他可能本身就不高。”郁月城说:“所以掩藏得很好。”
郁闻礼:“你说谁?”
郁月城:“方正业。”
“你怎么知道?”郁闻礼疑惑:“你茵茵伯母是见过大世面的Omega,一般的Alpha她会有抵抗力的。”
郁月城道:“他们可以让本该分化成Omega的方渡燃变成Alpha,可以让体力和爆发力指数都超标的Alpha方渡燃变得虚弱,也可以让一个评级S的Omega对他们唯命是从。”
这暗指的针对性太强,想得也太深了。
郁闻礼深谙人心叵测,也不会连同廖茵茵和方正业的之间的相遇相知都算进去,这盘棋按照郁月城的猜想,下得就太长远了。
比昨晚他们推测的时候,郁月城将方渡燃和廖茵茵一并纳入方正海和方正业的算计里,还要······扭曲。
“你是指方正业打感情牌利用廖茵茵,还是说他通过化学手段,或者不正当的手段,对廖茵茵灌输了生理上的操纵?”郁闻礼问。
“评级S的Omega忠诚度非常高,怀孕之后的Omega对于标记她的Alpha和孩子还会有天生的强大保护欲,这两个方向,对茵茵伯母来说有区别吗?”郁月城反问。
“······确实,殊途同归。”郁闻礼看向郁月城的眼神起了微妙的变化。
他的小侄子,虽然从小聪明早慧,处事周全,但还没接触到这么恶毒刻薄的黑暗。
适当的磨炼,可以让人成长,郁月城显然是不需要磨炼来成长的类型,他任何事情都可以处理到最完善的地步。
所以目前接触的这一系列与方渡燃有关的,已经完全超过“适量磨炼”这个程度的种种事情,郁闻礼打心底是不希望让郁月城去沾手的。
方家人能把恶这条路走到想象不到的极致,他不希望郁月城在思考中会有如今的残酷和阴沉。
他原本是个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全身上下都如同清风朗月的少年。
“是小燃跟你说什么了吗?”郁闻礼说:“你怎么确定方正业的评级不高?”
“猜测罢了。”郁月城说:“他只是觉得依照方家人对Alpha的狂热,但凡方正业的评级不错,信息素的品质也足够在A市的商圈拿得出手,是不会这样遮遮掩掩,无人知晓的。”
“小燃的分化责任安全书是方正业签署给方正海的,后来方家没了,他跟着方正海,监护权一并转移。”郁闻礼唏嘘道:“很难说方家两兄弟,在追求人造Alpha这个项目上,不是一条心。”
郁月城背过身抵在办公桌的桌沿,斟酌片刻道:“我现在需要一些证据,能够证明魏杨到底是不是魏杨的证据。”
“你确定他、跟方正业有关?”郁闻礼从他的口吻中能看出笃定的意味。
郁月城:“个人直觉。”
“这件事你接触的最深,细枝脉络只有你最清楚。”郁闻礼说:“现在所有的结论都是推测。不过以你的直觉,我相信不会空穴来风。”
“小燃呢?”郁闻礼问。
“在家休息。”郁月城拿出手机接了一个电话。
他中午在实验室照看完当前的实验进度之后,和组员们短暂就当前情况做了下一步计划,接着就赶来青苗基地在国外合作的研究所找郁闻礼。
还好两个地址离得不远,他打电话是看眼天色,已经尽量压缩时间,太阳仍然快要落山。
昨天他说要是今天实验室的工作结束的早,他就带方渡燃去校园里看看,看来是没机会了。
挂掉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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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他恰好收到方渡燃的消息-
我睡醒了,你还在忙吗?
他正想回复,紧接着就跳出来好几条。
方渡燃-没有催你的意思,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睡醒了-
饭也吃过了-
不知道你在实验室里手机会不会静音,要是吵到你就直接把我消息屏蔽掉,忙完再看-
昨天说的要去你学校里看看的,天太晚了,我就不去了。
郁月城看着屏幕上接二连三弹出来的消息,沉默下来。
方渡燃却还没停下来,过了半分钟,又发过来几条,这次还有图片-
我就在家里等你,不会乱跑的,你放心-
我可爱惜我的生命健康了,你安心做你的事。我今天最远就到后院里去走了走。
下面就发过来一张他在后院里种下的蔷薇花。
照片中的蔷薇花们,正在夏日的微风里迎风绽放。
三四个颜色的花朵开得张扬,花瓣舒展到最开,植株的高度三四米,因为种植的错落有致,所以自然生长的漂亮柱形占满了后院的亭台外侧。
这是郁月城刚搬到别墅的时候,亲手种下的。
方渡燃对镜头的把握其实很好,也很有灵性,大概得益于他看待生灵的角度不一样,以前也常常自己来涂涂画画。
这张图片拍的,不像是在他的后院,反而像是在蔷薇花编织的繁茂森林里。
这是郁月城当初种下它们的时候的想法,就像方渡燃馥郁芬芳的信息素气味一样,有绵延不绝的感染力。
尽管它没有指向性,郁月城仍然能感受到。
方渡燃的消息在图片下冒出来-白色这朵,像不像我之前送给你的油画礼物盒那朵,就是用它点缀玫瑰花的-
我今天最远就走到这里了,管家说这是你亲自种的
话只道一半就停下来,郁月城知道他没说完。
方渡燃的消息在屏幕上满满地霸占了整个对话框,似乎是为了弥补之前缺失的那四百五十多天的失联。
郁月城都可以感到他是有意发了这么多消息的。
“你回国的时间定好了吗?”郁闻礼看到他已经结束手机的通话。
“嗯。”郁月城放下手机:“下个月十四号回去,不出意外,十七天以后再回来。”
“那就还有差不多一个月。”郁闻礼说:“那正好,要是小燃的干性发热期你能在,就跟他一起来青苗基地过。我把房间的检测设备布好,跟他之前的易感期做个实时数据的对比。”
“好。”郁月城顿了顿:“如果他提前了,可以告诉我,我想办法把时间挪出来。”
郁闻礼摇摇头:“你总不能每一次都在他身边。”
郁月城:“我尽可能协调我的时间。”
郁闻礼知道他这个尽可能,就是不管怎么样,肯定要办到陪方渡燃渡过干性发热期这件事。
于是他更加担心:“你也有你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大致了解你这两年的进度了,涉足的领域很多啊,你的精力够用吗?”
这问题他之前就倍感担忧,他的小侄子还得兼顾方家的事。
这两天了解到郁月城在国外的成果,光是手头上的几个项目,领域跨度都非常大,够费脑经的了,反正他这个干了几十年的研究人员,单是看一眼,头都晕了。
寻常人,包括他和他手下的人,都没人能接得住。
“······有时候会吃点提神的中草药调理。”
郁月城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几个实验的进度和类别都不一样,休息时间不能固定,影响睡眠和操作效率。”
“回去把你吃的发给我,我来找专业的中医和制药师给你配。”郁闻礼看他一眼,眼底一层淡淡的淤青自从见面就没消下去过。
“你昨晚又没睡好吧?”他问。
郁月城抬手捏捏眉心,把可能显现的疲态挥开:“睡得还好,时间太短了。”
“又是小燃。”郁闻礼想也知道,昨天方渡燃听到那些东西,肯定没个好觉,郁月城心系他,只能跟着熬夜。
郁月城垂下眼,在思量什么似的。
隔了几秒,他说:“他今天在家等我,比之前要好一些。”
好一些?郁闻礼心存疑惑,什么叫好一些?
在家待几小时就是好一些?
方渡燃本身从A市跑出来,就够危险的,基本上没让人感觉他会听话。
郁闻礼可是知道,方渡燃这小子复读之后,连个信都没给他的小侄子带过。
抛开方渡燃作为他的项目目标这件事,他于郁家的长辈身份来说,肯定是不对方渡燃和郁月城的感情持赞同态度,首先方渡燃的身体就不过关。
这点很关键,感情可以走到最后,但身体走不到最后,他是会担心他的小侄子从此孤身的。
于郁月城的亦师亦友的身份来说,他对方渡燃的认可,多半来自于方渡燃本身的闪光点,虽然不听话,但是勇敢坚强,有耐力,心思不坏,至今还保留内心的善良,他是很欣赏的。
方渡燃在国内的不容易,他也见证过几分。
尤其是对郁月城的心意,尽管没在嘴上说过几句,但是从客观的数据和生理表现上来看,他一个对Alpha信息素完全失去接纳方式,同时自身无法散发指向性,还能痴迷上郁月城的信息素,这种由心理因素引起的生理倾向,完全无法作假。
包括他作为Alpha的戒断时期,能被郁月城这个评级S的Alpha来安抚,都是他心怀真情的事实。
郁闻礼作为专业的基因科研人员,多次被方渡燃对郁月城这种似乎生长在骨血上的情意所震撼,震撼于他屡次剑走偏锋,用微乎其微、还无人办到的概率,违反自己基因天性的活下来,再站起来。
而这一切,全靠他用郁月城的信息素作支撑的意志力。
不过这些完全不能排除掉方渡燃很多时候太让他本该是天之骄子、无忧无虑的小侄子,变得心性深沉,还在感情上被他中伤这些事实。
他可以动容于郁月城和方渡燃在少年感情上的各自坚韧不拔,然而郁月城是他们郁家的后代,是他看着长大的小侄子,他总还是要向着自家人的。
方渡燃和郁月城,从小时候看,是两小无猜,是青梅竹马,就那么长大,顺理成章地结婚成家,那的确是一对佳缘。
现在看来,郁闻礼一大半的时间都怀疑,这是场他小侄子逃不开的孽缘。
“小燃在别的地方,比不少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要成熟,也比谁都能抗事,但是在感情上,他还是太年轻了。”
郁闻礼中肯道:“感情这条路上,月城,他没有你稳重。你既然铁了心要选择他,免不了要吃些苦头,一味地对他好,也别忘了对自己好点。”
他怕郁月城撞了南墙还看不清,直言道:“我了解你的性子,肯定是什么都听他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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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好坏都尊重他的意愿,但有时候,你也不能太由着他胡来了。”
第320章和你一样
如果这个世上,眼下还有对方渡燃比较了解的人。
那么除了郁月城这个曾经跟他朝夕相处的同学,并且还同时短暂地成为他男朋友的人以外,就是他接触最多,也最频繁的郁闻礼了。
虽然郁闻礼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的种种,但是说得其实没有错。
郁月城在心里,从来没对方渡燃设过限。
换句话说,就是没底线。
以前他不会怀疑自己的所有做法对或不对,花任何代价、值得不值得,也不在他的考虑范畴。
他想要对方渡燃好,他不会去计算任何东西。
不会用时间、金钱、心血、精力、资源,乃至这副自身这副躯体的安全和健康等等一切,去做衡量取舍的尺度。
这是他应该去做的,一个理智的、成熟的Alpha,应该具备权衡利弊,平衡轻重缓急的基本能力。
可是全部都因为方渡燃给打破。
郁月城想到有关方渡燃的所有,只会想要如何能帮到他,怎么是对他最好的。
要怎么去安抚他的情绪,照顾他的身体,保护他的生命安全······
直到他千辛万苦走到他心心念念的人面前,费尽心思和手段,不计代价地把方渡燃从困境中带出来。
并没有迎来接下来安稳度日的美好故事。
方渡燃总会有比他更重要的事,排在他前面的事,会屡次忽略他,也会干脆利落地、不留情面地果断说分手······到这里都可以,郁月城认为自己都可以等下去。
他一向是不对方渡燃有所权衡的。
可是日子仍旧没有和睦下去。
方渡燃还会接着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一个周接着一个周,一个月接着一个月,甚至到后来,一年快要接着一年······
郁月城就会开始思考,对自己的行为产生怀疑。
一丝丝再合理不过的犹豫,会在他跨越海陆、远在他乡的时光里独自反复品尝,再一点点抽丝剥茧,变得无法忽略,无法自欺欺人,变得让他开始反思自己。
是不是不对?
他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郁闻礼的话,显然是在点醒他。
按照大伯的说法,他也的确是没在方渡燃的事情上,考虑过自己。
包括昨天晚上能跟方渡燃敞开心扉,能问出那一句话,就已经在他的世界里跨出来很大一步。
他和方渡燃离得那么近,仍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知道自己会得到什么答案。
也不知道这一次获得的答案,有效期又是多久?
郁闻礼恰好在他沉默时复言:“月城,你对小燃,太没有底线了。你难受,他也无法从中明白情理的。有时候,没有底线的纵容,并不是件好事。”
他搭上小侄子的肩膀,如今再想以往一样拍一拍郁月城鼓劲,对方已经比他高出来三四存。
“我相信小燃总有一天,也得懂这个道理。”郁闻礼以长辈的口吻道:“他得学会像你对他的处处着想一样,也在感情上对你着想,这条路,你们得一起走。你一个人来走,走不远的。
“他虽然这一路以来,过得也不容易,但一码归一码,他再不容易是他自身的问题,是方家的事情,与你们之间的矛盾无关。你们之间是兄弟手足,还是在谈情说爱,你们自己的心里是最清楚的。小燃他既然想要跟你在一起,喜欢你的信息素,他就得学会在你们俩的感情上和你相互扶持,他得成长起来,得学会怎么去为你着想。”
郁闻礼说到最后叹口气:“你总是惯着他,一个人再怎么努力,你使再大的劲,也走不长远的。”
“大伯。”郁月城抬眼叫他。
“嗯?”郁闻礼说:“你说,我听着呢。”
他还以为郁月城要跟他流露心境,结果对面的青年看着他,疑问道:“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怎么转我身上了。”郁闻礼憋了几秒,蹦出一句。
“感觉大伯对感情的理论知识有含金量,值得学习。”郁月城真诚道:“我印象中,你从来没有带过伴侣回家,可听起来不像纸上谈兵。”
不过这股真诚让郁闻礼听起来就耳根子发热了。
“我比你爸还要大几岁,半辈子都过去了,感情上的弯弯道道不比你见得多?”他说:“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郁闻礼鲜少有这样的时刻,遮掩得太明显,郁月城没有戳破,只跟着点头。
“谢谢大伯指教。”他说。
郁闻礼揉揉发红的耳朵:“打住。你的学习精神太强了,我这把年纪听不了这个。”
郁月城的手机在桌上震动两声,是短信传过来。
他拿起来,看到方渡燃发过来一句话。
滑开屏幕,他收到之前没发过来的那另外半句话。
这句话斟酌的时间太久了,短信那头的人应该是思来想去,琢磨掉中间间隔的十几分钟,才决定发出来。
方渡燃-好巧啊,它们跟我的信息素味道一样。
郁月城几乎能从文字里,想到方渡燃随性的口吻,但是这笔“随性”,因为会关联到他们两人之间,因为那头发信息的人的迟疑,变得暧昧不明。
如果方渡燃站在他面前,大约也会是面上不露声色,然后暗地里纠结,最后再偷偷地拉住他的手指,或者特意注意他的表情。
郁月城的画面就停在这里,划上终止符。
这是他曾经相处过的,少年时期的方渡燃,现在对方已经是快二十岁的青年,是个身上沉淀着沉沉地锐利气质的Alpha,他不会忘记在学校里重逢时看到方渡燃的那一面。
不会忘记后来他信誓旦旦地在自己面前说“我不在乎你爱过谁,标记过谁,我都会把你抢回来的”笃定和自信。
同样,也不会忘记昨晚清醒地失控,保住自己诚恳诉说的方渡燃。
方渡燃已经变化很多了,他那么一下,又一次的分别,就又成熟了很多。
现在的方渡燃,或许不会再有少年时那些小动作了。
原本郁月城想在和郁闻礼的对话结束之后,就立刻打通电话给他,手机里已经有他一屏幕的消息了。
方才郁闻礼的那番话却留在他的脑海里。
他听进去了,不无道理。郁月城觉得自己可能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或者消化掉这种平实的感情教育开导。
所以他在告别郁闻礼之后,直接驱车回家。
轿车的车窗放下来,时间已经到达傍晚,地平线上悬着一轮圆圆的落日。
车内的制冷空气没有大自然产生风舒适,他由着风吹过耳畔,在宽广又人烟稀少的大道,将车速提快。
他Omega的表弟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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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上时,他是不会开这样快的。
可实际上,他经常往来于住宅和几个实验室,还有学校之间,只要环境合适的时候,他经常一个人飙车。
这种时候郁月城会趁机短时间的放空大脑,让转个不停的思绪都暂时停摆,把重重困惑和怀疑暂时从脑海里挪开,留出一道能够让他在路上放松的车道。
今天这条路一如既往的宽敞,人烟稀少,大道上好一阵才会有一辆车远远的开过来经过。
他却停不下来,想到郁闻礼和他说的话,他对自己的提醒,对方渡燃和他之间的判断。
好像他是需要保留一些位置,不那么由着他随心所欲,亦或是不那么轻易地,不把自己当回事的翻掉让自己不愉快的内容。
这样可以让方渡燃在对待他们的感情上有所变化吗?
能够使方渡燃跟以往那些若即若离、飘忽不定、果决、随意,单方面说再见,再直接消失的时刻有所改变吗?
就像是郁闻礼口中的,在感情中也需要用到的成长。
郁闻礼提点他的意思,似乎这份在感情上需要学会的成长,是要用到一些负面的抵抗来表达的。
要约束对方、拒绝对方、也同样跟对方说“不”来表达自己的不配合,可能要需要做一些违背他的意愿的事,用让他变得没有以往那样随心所欲来换取。
他和方渡燃之间,也需要用到这样吗?
他们似乎还没有就这些问题产生矛盾的时候,往往方渡燃想要做什么,无论是想到的,还是想不到的,郁月城都是心甘情愿地接受了。
手机就放在他的副驾驶上,振动声响提醒他又来了新消息。
郁月城沉默地再提一档车速,夏天带着热气的晚风呼啸耳边,过了两分钟,他在距离回家还有半小时车程的地方停下来。
拿起手机,锁屏上是一条工作相关。
郁月城打开看,是其中一个实验室同步到他们系统内部网络的资料提示。
他打开资料先整个过目一边,心里对最新进展有了数,然后退出去,打开短信的界面,一字字编辑回给对方的消息。
——是回给方渡燃的消息。
他想,方渡燃应该是在等他的消息的。
就像是他在手机发出消息提醒的一瞬间,也以为是方渡燃发来的一样。
一切的规则也好,理论也好,于情于理的经验教训也罢,在真实的情感面前,都显得薄弱。
但手机对面那个青年,他此刻的等待和期许,却是生动的,心有所系的。
发出去的时候,郁月城又把方渡燃发来的短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终还是按下键盘回复-
嗯。和你一样。
和你的信息素一样,我才会一株一株地把树苗亲手种下来。
给他浇水,耐心照料,看他抽枝、发芽、逐渐长出来日益繁茂的叶片,然后等待他的花朵在某一天,悄然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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